清晨,莫青甄带着宋安早早起床。以往,孩子体弱。一干洗漱穿度皆是由她这个当娘亲的亲自把持。现如今孩子身子好转,每月大部分日子又是独自在府中。以那边的态度,专门为孩子配上几个下人服侍,怕是不敢奢想。莫青甄不得不未雨绸缪,手把手教着孩子早该学会的生活技能。
宋安盼着这一天已是许久,简单的洗脸漱口自己来做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他学着娘亲的动作,嘻嘻哈哈的自己动手戏水。
莫青甄心情渐好,由着他打闹。清早起来的洗漱,母子俩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打整完毕走出门。
院外的横街上,满是早食的摊点。包子油条,稀食面片儿,全国各地的早食此处应有尽有。
莫青甄随着宋安的心性坐到家买面片儿的摊点。那面片儿由猪骨头汤沸煮,出锅时撒些葱花浇上点香油,竟是出奇的香,闻着那香气便叫人胃口大开。
一碗面片儿端上,宋安虽是心急,但仍是乖巧的取了筷子先递给母亲。然后眼巴巴的望着她,想要母亲喂他。
莫青甄有心锻炼孩子,摇着头再取了双筷子递给他。示意宋安学着自己的方式捏着筷子进食。
宋安初学筷子,又哪里适用于面块儿这等食物。看着娘亲慢条斯理的一筷一筷夹着面块儿悠然进食。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出声撒娇,他一会儿试着尝试夹起一块儿,一会儿又眼巴巴的望娘亲一眼。可怜之极!
莫青甄轻轻夹起一块喂至他嘴里。宋安张大嘴一口吞下,脸上表情满足,一眨不眨的盯着娘亲手中的筷子,眼神不言而喻。
孩童的天真惹得周围几座食客忍不住低声发笑。京城万国来客,各种奇怪人种皆有,对这面有红胎的孩子,平民们见怪不怪。
莫青甄让宋安将筷子拿好,正色道:“若是依靠娘亲喂你,娘亲不在时你有该当如何?”
宋安低着头道:“有勺。”
瞧着孩子委屈,莫青甄原本硬的心又软了下去。想了想,换了种方式,放轻语调:“只需你夹起三筷,后面的便全由娘亲喂你可好?”
她眼光放得极远,从昨晚起心中已有计划。盖因宋安这孩子比同龄孩子晚了一步,现在又是独自居住一旁。若不能早些将他锻炼出来,以后怕是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宋安自小与她一起生活,脸上的变化自是看得出来。他乖乖拿起筷子,戳、挑、夹、刨样样方式用尽终是被他找到了窍门。三口吃完后抬起头得意的望着母亲,似乎想要得到母亲的赞赏。
莫青甄当然不会吝啬语言,好好将他鼓励了一番,孩子心性即是如此,一经大人赞赏便高兴的不得了。当下也不要她喂了,自己拿着筷子刨拉着往嘴里送。
一顿早食,两人吃了有一刻来钟。仿佛自己动手吃的面块儿分外的香。宋安连汤也喝的干干净净,鼓着小肚子连连打嗝。莫青甄微笑的看着他,也不多言,轻轻拍拍他小脸伊始奖励。牵着手另外买了两份早食带给阿福。
阿福吃饭很有军人特色,狼吞虎咽,过程中一句话也不说。莫青甄牵着孩子坐在一旁,安静看着他吃饭,眼神若有所思。
不过半柱香时间,阿福风卷残云般将两人份的饭食一扫而光。宋安抢先一步拿着抹布上前,笑嘻嘻道:“阿福叔,我来我来。”
阿福连忙拒绝,却被莫青甄止住。她笑道:“这孩子刚刚自己吃了一碗面块,恰好活动活动。毕竟这些事离开了我,在柱国府也是要他自己做的。”
阿福停下了动作,心中知道主母担忧的什么,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长公子在府中应该会照顾一二吧!”他看看莫青甄,见她脸色平常,接着道:“那日神态似乎...不像作伪。”
莫青甄摇摇手道:“作伪与否,却也不是咱们能掌控,但愿他能言行合一吧!”她顿了顿:“我有其他事找你。”
阿福赶紧应诺,他这些日得莫青甄照顾浑身都不自在。现在听到主母吩咐有事要做,心底莫名起了一丝兴奋:我阿福哪怕有伤,也非无用之人。
“以后宋安要多拖你阿福带着了。”
“这是阿福应尽之责,哪儿用得着小姐专门吩咐。”
莫青甄摇头道:“你没懂我意思。我是想让你伤好之后回归侯莫家。以你的身份,想必柱国府也不会在此点上为难。宋安年幼,一人在府中,我终是放心不下。”
“那小姐您一个人.....”
“我会找些事情做,往后宋安在府上需要你多加费神了。”莫青甄看着阿福脸色通红想要说话,摇摇头接着道:“我知你意思。只是我毕竟在京城待的时间不短,不找些事情做。怕是闷也闷坏了!”
阿福抢着出声道:“小姐尊贵人家,岂能做这等事。”
莫青甄笑笑,“我现在不是莫家的小姐,也不再是侯莫家所谓的媳妇。何来尊贵一说?你也不必担心,我自会好好安排的。”
阿福左右为难,又不愿莫青甄为生计奔波,也不敢让宋安一人独自处在柱国府。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小公子这边重要。他无奈道:“一旦小人得了空闲,便会过来照看小姐。只是不知小姐打算做些什么,还望顾忌一二,莫要在外抛头露面。”有些话他不能说出口。孤家女子,容貌又美,说不定便会遇上不少说不清的麻烦。
莫青甄倒是没想到这点,只听她道:“我莫家茶叶巨商,自是打算与这一行上想想办法。京城有莫家茶坊分行,凭我身份,想来进去也简单。只是.....”她叹气道:“终归还是要靠家里。”
阿福听到莫氏商行,心中安定不少。“小姐放心,哪怕要了阿福的命。小公子在府上也不会少一根头发。”
莫青甄点头,又道,“对了!府中平日里若是你们无事,你可多教教宋安。”
阿福一愣,不解道:“军中粗汉,哪会教小公子。阿福还担心小公子跟着阿福学得粗鲁了。”
“你便错了!”莫青甄正色道:“想那柱国府得势数代,府中环境靡靡之气甚重。我虽只求宋安平安,却也不想他染上那等奢华气。你切记让他远离府中丫鬟下人,那些人等心胸见识可谓下流,最是容易误导孩子。而你在军中久矣,可多讲些军中事于宋安。军中那等正气、振奋的事,多听点,对他很有好处。”
汉国传承三百多年。在很多路上,已是渐渐跨入腐朽。当初以武定国的铁血思想被文人们的诗书经纶腐化。除了少数武勋权贵之家依旧受人仰视外。兵者,已被视为末等。
这等状况,不得不说乃是儒家文化的刻意引导。当然,也不乏明智之人能够看透其间的危害。但为了维持自身的统治或是利益,他们大都装聋作哑视而不见。
莫青甄无力改变这个社会的看法,却也不愿自己的孩子做那只会知乎者也的酸书生!男儿身,要的是武能上马定乾坤,文能提笔安天下。她以往当真只求孩子平安健康即好,但真见孩子身子好转,以她的眼界及抱负,岂能安心让孩子虚度一生?
安排好了一切,留下宋安交给阿福,莫青甄一人出了门。京师西城是朝廷划分的商贾区域,大大小小商铺几乎全聚集于此地。当初租房在此,也是早就存了一份打算。
莫青甄身位莫家嫡系子女,对京师莫家茶铺地点心中有知。她来到那门前高高悬挂着‘蜀茶坊’的店前。微微平复了下心情,跨门而入。
这‘蜀茶坊’布置的很有特色。坊内四周挂着蜀中几大名山丹青水画,每幅画前的茶架上都摆有出自该山的茶茗。不知何处传来的低低古筝与淙淙流水的幽音,加上袅袅檀香之气。整个坊内的竟有孤山望顶清净之意,与茶之一道隐隐相融。几位观山品茗的顾客在内也都是安静的听着旁边茶童的低低讲解,似乎也怕破了这等清幽宁静。
刚一进门,便有茶童迎上。恭敬而轻声道:“小娘子观茶亦是品茶?”
虽是自家产业,但莫青甄也是头一回进来。她饶有兴趣的问道:“观茶如何?品茶又如何?”
那茶童显然受过培训,并没有对莫青甄略带挑衅的话语失了态度。“若是观茶,自有小的陪着为小娘子道来。若是品茶,坊内更有安静幽地,小娘子可随我而去。”
莫青甄很是满意茶童态度,摇摇头轻声回道:“莫家的茶,我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了。你去将这坊内的‘茶博士’唤来。”
‘茶博士’乃是一间茶坊的主事人。除经营外,要对茶的产地,属性,口感都有很深的见解且还需身负不低学问。想那爱茶之人多是名门贵人,若没有一点本事,又哪里配得上。
此等人才,皆是由东家培养而成,莫家在整个汉境,也不过寥寥三十余人,都是签订终身契约。这京城贵地,必定是有一名茶博士坐镇。
茶童心中微惊,脸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回道:“宁博士现正在内堂有事。娘子可否讲明来意让小的通报一声?”
莫青甄身着普通,但气质不凡。一个“唤”字说出来更显身份不低,茶童见得眼色,却是不敢小瞧。
莫青甄笑笑道:“烦你告知一下宁博士,蜀中莫家人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