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甄脸色不变,对着候莫夫人道:“不知老夫人何意?”
候莫夫人淡然一笑,看着她母子二人道:“认祖归宗乃是家族大事,单凭你与唐信之言难以服众。”
“到时自有服众的理由。”莫青甄轻轻说道,“也不知将军与夫人商议出结果没有?”
“结果?”
候莫夫人摇头“你要求太过分了。”
“何来过分之说。我孩儿只需在将军府五年,五年之后我自会将孩子接走。”莫青甄有些激动,哽咽道:“这孩子也是候莫血脉,难不成夫人愿看长孙日日受疾折磨痛苦?”
候莫夫人不语,看着她怀中的孩子眼神难辨。
“长孙?你这贱人记住,我才是将军府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只有候莫宋全才是将军府的长孙。”宫装丽人厉声道:“你那野种。哼,算得上人吗?”
“住口!”却是候莫唐信先出声怒叱。
宫装丽人没想到夫君会为她呵斥自己,虽不敢再言,但看着莫青甄的眼神更加嫉恨。
莫青甄眼中怒火勃发,语气却平静如水,“若再敢出言不逊!你信否?如我愿意,单凭家符在我手中,传出去,你那孩子永远只能低我孩儿一头。”
宫装丽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随即恶狠狠的威胁道。“你敢!莫忘了,你也有家人的。”
莫青甄毫不在意笑笑,“无所谓敢与不敢,只看需不需要。我全心在我孩子身上,我家?你们若愿意,随时可以去蜀郡寻去。”
她不屑的瞟了眼宫装丽人,冷冷道:“无霸妄语,择词而言,适时而止,此来妇言!仆射大人当真教得好!”
候莫唐信看着两女言语相对。心里无奈,语蓉气度狭小,性格乖张,被青甄几句话挑拨得失了风度。哪像个女主?反观青甄,聪慧得体,不急不躁,言语进退有理。两相比较之下,一时竟隐隐有些失落。
莫夫人止住还要再言的宫装丽人,“语蓉,全儿快要醒了。退下看看去!”
语蓉不敢反驳婆婆,心有不甘的望了眼莫青甄,又恨恨看了看自家夫君。低低拜礼后讪讪退出大堂。
“好一张利嘴!”候莫唐易冷眼看着她,右脚踩在阿福折断的膝盖处。阿福脸色通红,却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莫青甄像是没看见他的小动作,自顾对着候莫夫人道:“夫人,若是孩子不是嫡子。家族可否愿意为这孩子推宫换血?”
“绝无可能!”候莫夫人斩钉截铁拒绝。见她低首沉思。又对着自己长子道:“唐信,说来说去,你才是此事最有发言的人。你,怎么说?”
莫青甄望着他,自前日进府后她还是第一次将目光看向他。为了孩子,她愿意放下自己心中所谓的尊严。
候莫唐信也望着她,秀丽的容颜令他心中一软。想起几年前那次偶遇,当时这个才华惊人的美丽的女子给自己留下了非她不娶的念头。不然自己也不会贸贸然将世传家符给她。追忆间,他就要开口说出愿意二字。
“唐信!你~~~想好了没有。”候莫夫人看着自己长子,眼神隐有暗意。
莫青甄整个人一僵,望向候莫夫人的眼神多了一丝决然。
候莫唐信听到母亲发问,心中猛地惊醒过来。想起家族身份,还有那刚满百日的可爱幼子。再看看那浑身瑟瑟发抖的蜷缩在母亲怀中的丑陋孩子。犹豫道:“一切。。。一切但请父母做主。”眼神竟是不敢再看向莫青甄。
听得他言,莫青甄心中最后一丝念想也断绝。脸色变得平静,看不出丝毫不满。她低低道:“老柱国是否也是这个意思?”
候莫夫人摇头道:“夫君顾忌太多。有些事还须得我这妇道人家来做。莫姑娘,我有一议,你看可否,归还家符,入宗谱可以。嫡位,就且莫想!”
莫青甄思索一阵回道:“不入宗谱,不要嫡位。只求五年间长辈按时为孩子换血。若孩子有救,我自带孩子离开。不能救,五年后我母子同样离开。”
“绝无可能!”
莫青甄见对方态度坚决绝。也不再争辩,缓缓站起了身子,对着候莫夫人行礼道:“这几日叨扰贵府。虽非青甄本意,却也实属无奈之举。望贵府见谅了!”
“阿福,还能走吗?”她将刀鞘递给阿福,担忧问道。
“小姐说的什么话。既为仆人,便是爬也要跟着小姐走的。还请小姐莫嫌弃阿福无用!”阿福笑道,汗珠滚滚落下。话语间,以刀鞘为杖支撑在腋下,果真拖着自己身体跟在莫青甄身后爬行。
莫青甄摇摇头,“为了当年一人的承诺,这些年你尽心尽责跟在我身边。我又岂会嫌你?”说完,不再多求一句,转身便向外走去。
候莫唐信有心出口想留,却不知该如何劝她。怔怔望着离去的三人,脸色变幻莫测。
还未跨出大堂,便听见候莫夫人道:“说起来,你与我儿也算旧识,远来是客,即是如此,留在府中吧!”
她话音刚落,刚刚还在大堂里的绿衣丫鬟一个闪身,动作更快的挡在莫青甄身前。
“姑娘留步!”
莫青甄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候莫夫人:“夫人想要禁锢我?”
“谈不上禁锢。”候莫夫人淡淡道:“候莫家的家符自是姓候莫的才能持有。留下家符,自会让你等离开。”
她执掌将军府二十余年,心气果断。一旦事无回转,当机立断便要想法拿回家符。话语中,竟是连这孩子的身份也不打算认可了。
“难不成夫人认为家符在我身上?”
“你心性谨慎,那家符你自然不会随身携带!”她缓缓道:“只是家符是我候莫家的至宝。将军和我都担不起家符失传的责任。既然你用我家中最看重的家符要挟于我,我又为何不能用你最看重的孩子反制于你。”她温和的笑看着孩子,眼里的寒意却是分明可见。
莫青甄脸色微变,说道:“候莫家汉国望族。秉承仁孝礼义治家,如今为一私利,欲置自家血脉死地?”
候莫夫人不置可否道:“对将军府了解不少。”
莫青甄环顾四周,最终眼神落在候莫唐信身上,含着泪道:“有此孽缘!小女子上京为孩子寻父时不得不打探清楚些。只是未出蜀郡便得知了消息,如今也是无奈之举!”她语气酥软可怜,模样楚楚可怜。莫说候莫唐信,便是其与众人听了看了都是心有戚戚。
候莫夫人定定望着她。良久,叹气赞赏道:“你这女子,容貌性子与唐信极配。若是你为候莫长媳,都可算得上是唐信的福分了。可惜,可惜!”
候莫唐信面红耳赤道:“母亲,就。。。不能还有他法吗?”
“你这孩子真是!哎。。。”候莫夫人话意犹未尽,虽是对着长子说。但目光仍是笑意盈盈的望着莫青甄。
“夫人何尝以言语乱青甄心思?”见着候莫夫人不为所动,莫青甄语气稍变,少了几分怜意,多了几分严肃。
两女俱是心机深沉,莫青甄试图言语拨动候莫唐信忆起往事,盼他留有情意出声为自己说话。候莫夫人亦是提出可以容纳她母子二人,给她一丝念想。只是莫青甄清楚,要达到自己的要求。不为嫡子,断无可能。
“你清楚就好,休要再迷惑我儿!”候莫夫人声音提高,似是厌倦了这种对话。神态略显疲惫的说道:“绿屏,红拂。搜搜她身。如若不在身上,分开她们母子,将家符下落打探出来。”
两名丫鬟依言刚要动身。却见寒光忽现,莫青甄手持匕首比向自己脖子。“家符下落只有我知道,若是相辱,青甄只能自刎。”
“青甄,放下匕首。”候莫唐信急忙出声阻止。
阿福也是慌张道:“小姐切莫如此。阿福舍了此命也要护住小姐少主。”他努力的向前爬,想要挡在她身前。
她怀中的候莫宋安自进得屋来便一言不发,他年纪虽小,却也感觉得到众人不喜他。此刻见到母亲拿着匕首,护母之意顿起。他伸出小手,想要挡在匕首与母亲颈脖之间。哭泣道:“娘,你。。。你别啊!”
“绿屏!”
莫青甄本就一弱女子,又被几人言语分了心神,哪有绿屏出手快。眨眼间手中匕首便被绿屏夺了去。她自己受力向前登登两步,膝盖一软半跪在地。
阿福大喝一声,想要去捡落在一旁的朴刀,却又被候莫唐易一脚踢翻在地。
“世传家符可不能丢失。”候莫夫人看着莫青甄,正声道:“你不想想,你若死了,我将军府固然拿不到家符。但你怀中孩子怎办,莫非你认为我将军府真会认他?”
莫青甄低着头,绝望的看着自己孩子半晌。忽然靠近他耳边说了几句,宋安听后先是迷茫,但随后便坚定的点了点头。
她抬起头,露出笑容。那风情连候莫夫人看了都有些感慨,“好一个美丽的女子!”
“多谢夫人提醒,青甄情急险些忘了我的孩儿!”她语气带着感激,就在众人以为她想通之时。只有候莫夫人脸色大变,听出了那话中的意味。惊声叫道:“红拂,快。。。”
后面几个字尚且未说出口。下一刻,莫青甄反手拾起朴刀,以刀尖对着自己与孩子,狠狠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