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财拿了一个星期的病假,这对于我们这群“羊”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
“什么病?”大家问来问去,传来传去,原来是失眠。
“阿财会失眠?那我们这些为他背黑锅的人是不是就得神经病了?”我问阿明。
阿明笑笑:“你们是体力劳动,他是脑力劳动。”
我环视四周,大家心情都不错,明天又是马来人过年—哈芝节,这真是“双喜临门”。
“嘘···”Summy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全身放松,摊在椅子上。看我注视他,对我耸耸肩,笑一笑,突然他的两只胳膊用力向上伸,再伸,站起来了,好像整个人就是用这两只胳膊拉起来似的。
“Summy圆的不能拿?”我说完所有的人都笑了。这是我迄今为止学会的唯一一句印度话,意思是你去哪里?是一个华人教我的。
Summy马上秀一句华语:“恭喜发财”。这是他在华人新年学会的。
说起华人新年,有一件事我总搞不明白。印度人对华人说:“新年欢乐”是对的,为什么华人对印度人说:“新年欢乐”。新年后开工的第一天,老板来拜年,握着印度人的手说:“Happynewyear!”每每看到这情景,我就想笑。
Summy出去了。
马来人Naji还在笑。他要过年了,当然开心。可他笑容里掺杂着不解,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阿财不来,我们如此地高兴,为什么我们和阿财有那么多的矛盾。他常常把我们当成演员,他是观众。事实上,一路来他就是我们的观众,可气的是他竟把我们当成小丑。“真好笑,异艳,你跟阿财气到脸都红了,而且脸的形状由这个样子变成这个样子。”他用手比划着。
“异艳,我看你是有福不会享,老公那么能赚钱,你为什么还要做工?”Naji两只手拄着下巴,样子十分安逸“你看我老婆,自从结婚就没工作过,养得这么胖。”他两手在腰的位置比量着,“她站在我前面,就没有人能看到我。”
我们都笑了,王林也笑了。
“老婆不做工,那你几个孩子?”
“三个”他伸出三根手指。
“这样多?”
“哪里会多,四个正好——一个坐在左腿,一个坐在右腿,背一个,抱一个。”她的脸上流露出四世同堂的老人的欣慰。
“唉呀!我两个孩子就够力了,精力不够,钱也不够。”我叫苦连天。
“你们华人就是不满足,有一万要十万,有十万要百万。你看我,明天发薪水,今天口袋里最多二十元。”
“啊?!假如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办?”
“没那么倒霉了。”他回答得干净利索,好像足球裁判不容辩解地抽出一张红牌。
“他相信他们的主会给他们一切。”阿明用华语解释道。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笑了。”神喜欢的人和我们崇拜的人必定是不一样的。
晚上坐MrChua的车时,听陈小姐讲,我才知道阿财失眠是因为老板想让王林取代他,让他去国外做工。我听了后,兴奋得每个细胞都在跳舞。
明天是公共假日,我比往常提前一个小时到家,家里也充满了欢乐。老公在帮母亲炒菜,儿子站在窗前,数着邻居马来人家的彩灯:“红·黄·绿·蓝·绿·红···”边数边用手指着。女儿手舞足蹈地在客厅里绕圈,节假日是孩子最快乐的时候。“妈妈,爸爸说明天去动物园。”
“好”我回答得特别爽快,今天心情特别好,人家讲“心里像开了一扇窗户”而我的心理好像进住了一片蔚蓝的天,而且那片天又在无休止地扩展。
有时候当你很高兴或者很烦脑时,连你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回过头想想,总不会是因为明天休息吧,莫非是阿财受到了报应,就这么一点小事就值得开心?平凡的人太容易满足了。
吃饱饭逗孩子玩,这是孩子小的时候你可以享受到的乐趣,如果你讲工作忙没空。那可是你一生的遗憾,等孩子长大了,别说逗他玩,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
我和母亲坐在大沙发上,老公坐在小沙发上,女儿在宝宝身后,像个督工,如果宝宝走出这个圈,女儿马上就把他逮回来。
“宝宝长大做什么?”相信每个大人都问过孩子这句话,而且一直问到孩子长大。我们自从宝宝会说话就开始问这个问题,可他每次回答的都不一样,我们就更加喜欢这样问了。
“当警察,警察最厉害,谁都怕。”宝宝说完就叉起了腰,鼓起了嘴,神气十足的样子。
“哈哈···”“呵呵···”笑声在空气中互相碰撞,幸福与快乐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宝宝,当警察赚的少,当律师,医生赚大钱买名车,住洋房。”
“我不要住洋房,洋房是羊住的。”宝宝很委屈的样子。
“好了,好了,不住洋房。”母亲马上顺着宝宝说,就好像真的有一座洋房放在身边似的。
“宝宝长大有钱做什么?”母亲问。
从老人家的表情看得出来,今天她一定教宝宝新节目了,大家拭目以待。
宝宝好像对这个问题有免疫力了,就像没听见似的,开始拆他的玩具,人家的玩具是玩的,我家的玩具是拆的。
“宝宝,婆婆问你长大了有钱做什么?”老公等不急了。
宝宝愣愣地看着我们,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今天这个人告诉他做这个,明天那个人告诉他做那个,到底演哪个版本?
“宝宝,妈妈不是跟你说了吗,长大要孝顺,养老人。”我耐不住了。
宝宝认真地看着我:“那你写在纸上吧,不然我长大就忘了。”
······
宝宝又去数马来人家的彩灯。
隔壁马来人家的彩灯要闪一个月,真有过年气息。有点像我小时候在外婆家过年。
说到过年,我倒有点感慨。不同年龄,对过年有不同的认识,女儿就想拿多多的红包,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儿子看到红包纸袋上的十二生肖,摸摸羊,摸摸猪,冲小猴挤挤眼。再看看里面,抽出两张钞票扔到地上:“这个不美”他生气地嚷道。
“宝宝啊,你都不知道什么是有用的。”母亲捡起地上的钱。
我看看宝宝手里的红包纸袋。什么时候我们也能要自己所要的,不会受金钱,地位的干扰?事实上,金钱和权力早就遮挡了我们的视线,我们再也找不到自己最喜欢的人和物。
随着年龄的增加,我越来越不喜欢过年了,对于我来说,过年只是一个符号,就像车站处的一个标牌——这站是什么。过年这一天就是地球围着太阳转一圈的标志,如果没有这个标志,地球就没有起点,没有终点地围着太阳转,我们是不是就转晕了?
外婆只是一句话:“过年就图个吉利”。所以这一天她拜天,拜地,拜神灵。
早晨,我们起床时,母亲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敲门声就去开门,隔壁马来老妇人穿着节日的服装,端着一盘点心。每年哈芝节她都送点心给我们,马来人的点心做得很美,很多华人都跟他们学。母亲满脸笑容地接过盘子。昨天晚上她学了好几遍祝马来人新年快乐“SelematHariraya”。一时竟想不起来了:“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她直接讲华语“你的手真巧呀!点心做得这样美···”她讲了一箩筐华语,然后给对方一个绿包(马来人不用红包)。那个马来老妇人也讲了一大堆马来话,两个人各说各国的话,最后互相笑着点点头,对这番“会谈”感到很满意,因为她们彼此收到了对方的真诚与祝福。
休息的日子一切都迟了半拍,起床晚了三个小时,再加上动作迟缓,十一点总算可以出门了。
外面的天空特别晴朗,马来人的衣服就更加耀眼了。他们讲“onefamilyonecolour”,一个家庭一个颜色。有的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衣服,裤子,裙子全是银色的;有的全是暗粉色,有的是淡绿色,远远看过去,像一朵朵移动的花。
他们去亲朋好友家拜年,今天对他们来说是特别的一天。因为一个月白天不可以吃东西,从今天起,他们有吃东西的自由了,真的是可喜可贺呀!
本来是你的权力,一旦被夺走,然后再给回你,你会更加珍惜,而且心存感激,还是神最聪明。
头顶上朗朗的太阳就表明气温一定高过三十度。一动不动也冒汗。
我们走进动物园时,已经满身大汗了。听到有人喊:“鸿鸣”。本来热的头昏脑胀的,再加上人又多。我们转了三百六十度,竟没找到人。最后还是老公找到了,我们噼里啪啦地跟过去,看到一个女孩子戴着墨镜,口罩,过肩的披发。
“Hi”她对我们全家摆摆手。
“这是我太太异艳”老公介绍道。
“异艳,你好,我叫秋影,刚刚从加拿大来。”她的声音像高高屋顶上的雪慢慢融化,然后从屋檐上一滴一滴落在玉石上,不紧不慢,清脆入耳。
“新加坡天热,刚来很容易热伤风,你来旅游吗?”我问。
“不是,在国大读硕士。”
“噢,那好啊!呆久了你就适应了。”
“妈妈,快走呀!喂老虎吃东西了。”女儿边说边跺脚。
“孩子急了,你们快过去吧。”她说。
“那好吧,我们有空再聊。”我冲她摆摆手。
我们跟着人群往老虎这边跑,工作人员一大块肉一大块肉往老虎身边扔,老虎瞄准一块肉,竖起两腿,伸出利爪就往上扑,露出尖锐的獠牙,两只眼睛像两把燃烧的火炬。解说员在一旁讲解:“一只老虎一天可吃二十公斤的肉,前肢一次挥击力达1000kg,爪刺入深度11厘米,一秒钟跑20米,一次可跳5-7米远,两米高。”
“哇!”“哇!”观众发出一声声惊叹。
工作人员走了,人群渐渐散去。“老虎真厉害呀!”女儿说完耸耸肩。“老虎集速度,力量,敏捷于一身,所以它成为山中之王。”我说完问女儿:“人要想成为豪杰,应该具备什么呢?”能在生活中启发孩子,是难得的可贵。
儿子听不懂我们的话,但他也在思考一个问题:“爸爸,警察和老虎谁厉害?”
······
我们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隔壁马来人家的彩灯已经开始闪了,这个美丽要伴随他们一个月,而我明天要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