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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被掩藏的······

皇女一行到了住处,几个护卫开始安排随身物品,而贝亚娜则坐在窗口,望着院中松树上枯黄的松针,她缄口不言。

“殿下,总督派人来,说总督府准备了晚宴来为我们接风洗尘呢。”风姿绰约的莉兹贝特拄着伞走过来,笑盈盈地说。

“我坐在这里,你们去吧。”贝亚娜低声说。

莉兹贝特惊讶地与门口的统领格雷对视一眼,统领上前一步,浑厚的声音在房中回响:“殿下,您大可不必为之前的事烦心。您作为特使,又贵为皇女,携大帝之威来格拉莫巡查,没有人可以冒犯您。请您放心的去享受晚宴,如果那位总督再次失礼,我和我的护卫会尽全力保全皇家尊严!”

贝亚娜对他笑了笑,格雷的眼神顿时飘忽起来。面前的这位皇女是出了名的美人儿,和做事雷厉风行、精明干练的道格薇公主不同,贝亚娜皇女从不去刻意的想那么多,而推崇一切顺其自然。这可以算是一种别样的为政之道,亦算是一种为人处事的风格。这样一个有主见但不拒绝其他立场的不同意见,不主动索取与谋算的女人,实在很惹人疼惜。

格雷很清楚,自己出身不高,能成为一宫的护卫统领,全凭一身过硬的武技,与一些练习的无比纯熟的魔法。论忠心,自己与哈克玛尔又是两种人:哈克玛尔无论办什么事,前面一律加上公主如何如何,并号召下属唯公主之命是从;而格雷虽然是皇女的护卫统领,但却对大帝忠心耿耿。他非常盼望能有一场战争,并且是那种灭国之战,惟其如此,他作为宫廷护卫才能加入其中。而他如此渴求战功,一方面为了光耀门楣,另一方面,也是想让自己在大帝心中的分量加重,以便在他提出一些难以启齿的请求时,遇到的阻力小一些。

贝亚娜向他走过来,他觉得自己的长剑在腰间颤抖,披风也无力地打着卷儿,他几乎不能与她对视了。

“谢谢你,格雷,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殿下,如果您坚执不去,我会安排护卫为您将饭菜送来。”格雷低声回答。

“那···也好吧。莉兹贝特,格雷,玩的开心点。”贝亚娜努力使自己的颤音不那么容易令人察觉,莉兹贝特笑着告辞,格雷迟疑一下,也跟着一起走了。

二人出去后,贝亚娜呆坐不语。过了一会儿,她心中的无名火怎么也按捺不住。她抓起桌上的花瓶,狠狠摔了出去。

伴随着门口一声惊呼,花瓶被一脚踢飞。贝亚娜定睛看去,来人是个长相普通的高个子男人,披一件样式普通的黑斗篷,一身白色衣裤,也不是名贵的料子。贝亚娜怒气冲冲地问:“你是谁?敢擅闯我的房间?”

男人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她,“你又是谁?这房间怎么就成了你的?”

贝亚娜一时语塞,她张着樱桃小口,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是特使,这里是安排给特使住的,自然就是我的房间。”

男人略显苦恼地摇了摇头:“也算一说。”

“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我可就喊人来了。”

男人微笑着打量她,还绕着她走了几圈,最后站在她面前,笑着问道:“这房间外面都有我的侍卫,而你的护卫都去参加晚宴了,你还喊谁来呢?”

贝亚娜浑身一颤,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男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笑容不变,屈膝行礼。

“北部行政署署长、格拉莫区总督、子爵布莱克,向殿下问好。”

贝亚娜惊讶极了,手指指着布莱克连连晃动:“你?你就是总督布莱克?”

“没错。”布莱克抬起头,对视着她。

“你竟然如此失礼,父皇真是看走眼了,居然对你赞赏有加。”贝亚娜像连珠炮一般不停地说着。

“陛下夸奖我,是因为我做事认真。绝不是因为我阿谀奉承。”布莱克依然微笑着,云淡风轻地回答。

“你!难道你从来不奉行礼节吗!”

布莱克的笑容少了些许。

“殿下,你在宫廷中长大,平时的日用与饮食都是最好,自然无从体会民众的痛苦。礼节对于他们,如同画饼一般虚幻。”

“一派胡言!父皇是最好的皇帝,民众哪里来的痛苦?”

“最好与否不是说说就算,如果没有一众能臣同心协力,陛下就算是神,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将一切打理好。”布莱克语出惊人,以至于贝亚娜惊诧的忘记了反驳。

“据我所知,殿下所到之处,一众官员竞相逢迎示好,格拉莫的一些官员,明明治下的市镇冷清至极,店铺无人问津,居民也常常食不果腹,但却有多余的财富来供殿下吃喝玩乐。我已经处决了那几个镇长市长,请殿下节用自持,并对真正负责的地方官员多一些包容与理解。”布莱克淡淡地说。

此时贝亚娜心中的惊诧已经无以复加,但她强压下怒火,尽量平静地问:“你来见我,只是为了指责我吗?”

“听说殿下没去用餐,我是来送晚餐给殿下的。”布莱克一扬手,几个女仆鱼贯而入,将五、六只餐盘放在桌上,并揭去餐盘盖,一阵阵香气溢满了屋子。布莱克一挥手,女仆们流水般走出,并关上了门。

贝亚娜满桌子看,却发现自己一道菜也不认识。她拿起叉子,叉起一块紫色的块状食物,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发觉味道很好,于是又从另一只餐盘中选了自己感兴趣的食物,吃的不亦乐乎。

“他还不算太无礼,能亲自来给我送食物,而且还很好吃。”贝亚娜对他的印象略微好了一些。布莱克则坐在一旁看着她吃,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布莱克先生,这些菜我从来没见过,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您刚才最先吃的那道菜,是蜜汁紫薯。紫薯是由公国的商人贩入我国,与马铃薯是近似的食物······”布莱克指着这些菜,一一为她介绍着。

“他居然拿马铃薯来招待我!真是······不过也挺好吃的。”贝亚娜暗想,并用心记住布莱克介绍的菜,打算回去后让御厨做给自己吃。

“殿下似乎胃口很好,这里还有汤。”布莱克从一旁捧来一只汤盅。贝亚娜尝了尝,觉得淡淡的,略甜,除此以外没什么味道,就放在一旁不喝了。

“殿下,这是鹿心血熬的汤,我又加了一些药物使其更加滋补,腥味也被中和。经常饮用能让您越来越美丽。”

贝亚娜惊讶地问:“这是你亲手做的?”

“殿下吃的这些食物,都是我做的。”

“你平时都自己给自己弄食物吃吗?”贝亚娜问。

“不,您的弟弟亚萨斯殿下送给我几位很好的厨师,又为我指派了管家,他们照顾我很好。”布莱克说。

“那为什么不让他们为我做晚餐呢?你是一方大员,没必要亲自动手的。”

布莱克低下了头,沉重地说:“殿下,格拉莫刚刚经历旱灾,百废待兴,厨师们都是从宫廷来的,这儿实在没有什么好食材能够让他们施展技艺。也是为了表示对殿下的敬意,我决定亲自为您做菜。”

贝亚娜圆睁杏眼,难以置信地问:“可···可我从皇宫来到这儿,这一路上经过的地方,当地官员都能准备出不亚于御厨手艺的菜,就连格拉莫区的几个地方也是如此呀。”

布莱克冷笑一声:“殿下,格拉莫区贫困至此,所到之处却能拿出美味佳肴款待于您,您还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贝亚娜紧咬双唇,不再言语。布莱克拿起一只盘子盛了些菜花,递给皇女,她接了过去,吃了一口,强忍着咽了下去。虽说不好吃,但她不知何处来的毅力,将那一盘吃的干干净净。她抬起头,正好遇上布莱克鼓励的笑容,她也傻傻地跟着笑。

布莱克又为她盛了一碗汤,待她喝干,又拿手帕为她擦净嘴角。一向宣扬礼节的贝亚娜,竟没有抗拒这逾矩行为,只是罕见地红了脸。

“殿下,这些食物,不见得有多名贵,但其中饱含着民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格拉莫区旱灾带给人们无尽的痛苦,而帝国不能存恤,反而要如常收缴赋税,他们身上的负担该有多重啊!所以请殿下原谅,我并不是不愿亲自迎接,而是······”布莱克沉重地叹息一声热泪盈眶,他说不下去了。

贝亚娜很受触动。她是个善良的女孩,虽然有高贵的身份,但并不轻狂骄慢。面前的男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人非草木,人同此心啊。她心中很有些羞愧,于是很真诚地对布莱克说:

“勋爵,我会牢记您的话。”

布莱克微笑着起身:“格拉莫区的人,会愿意见到殿下,他们相信,无论何种境地,皇室都与他们在一起,殿下都与他们在一起。”

贝亚娜高兴地挽起他的胳膊,二人并肩向门外走去。

“皇女殿下!那是皇女殿下!”

“殿下来了!快来看······”

当二人登上最高的台,下面的民众欢呼声四起,争相一睹皇女风貌。布莱克脸上笑意不再,而是变得有些肃穆,贝亚娜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平民,有些紧张。她求救似的看向布莱克,后者坚定地对她点点头,她好像忽然间有了信心。贝亚娜面对台下,轻轻地开口说道:

“大家好。”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静待下文。

“我是大帝的次女,贝亚娜。”

台下掌声雷动,又戛然而止。

“我很少出宫,这一次来到格拉莫,本来想抓一些猎物,献给父皇。但布莱克勋爵的一番话,令我明白,皇家子女与平民子女没有任何分别。我们都有生存的权力,并且有权让自己过得更好。作为皇室成员,我不能够那么自私。”

台下爆发出激烈的呼喊声,布莱克挥一挥手,大家立刻安静下来。

“等回去后,我愿意劝父皇把今年格拉莫应缴纳的赋税减半,大家都非常不容易,我真的很惭愧。我愿意为大家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而努力,同时也希望大家不要放弃希望。皇室与大家同在!”

“大帝万岁!万岁······”

“皇女对我们真是没得说啊······”

“总督大人那么辛苦,终于有回报了!”

民众议论纷纷,布莱克这时开了口:

“各位,静一静!”

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大家听到了吗?大帝不会忘记我们,皇室不会忘记我们。我们是帝国子民,并以此为荣!帝国万岁!”

“帝国万岁!万岁······”

贝亚娜回到住处,很疲惫,也很兴奋。她第一次品尝到帮助人的快乐,虽然她并没有做什么。莉兹贝特坐在她身旁,一起听格雷的抱怨:

“······说是晚宴,就只有几个人,而且菜式也少。幸好殿下没有去,不然一定会吃不饱。”

莉兹贝特笑着说:“你看,殿下也没饿着呀。而且吃的和我们一样呢。”

格雷这才注意到桌上的残羹冷炙。他惊讶地望向贝亚娜。

“格雷,我们好像误会他了。这个布莱克,是个好人。”

“殿下···为什么?”

“我们的殿下今天可是大出风头呢。你还在拿刀叉拨弄芋泥的时候,我看到民众都为皇女而欢呼呢。”莉兹贝特解释道。

“啊!主席阁下,你还说对食物无所谓,结果不还是偷偷溜出去了!”格雷不满地抱怨着。

“哈哈!我如果不出去,又怎么能见到这样激动人心的一幕呢?”

“二位,我平时也不怎么关心政事。你们帮我想想,如果劝父皇把格拉莫的赋税减半,父皇会不会生气啊?”贝亚娜有些犹豫。

二人吃了一惊。相互对视一眼,格雷先开了口:“殿下,为什么?”

“格拉莫因为旱灾,居民们都很苦的。我们应该帮助他们,父皇也会因为善举而得到爱戴。”贝亚娜解释着。

莉兹贝特皱起了眉头,暗忖道:“之前接待我们的那几位地方官都被布莱克杀了,理由是贪墨渎职,这其中一定有鬼。但公主殿下临行前特意嘱咐,要我从旁斡旋,不要使布莱克开罪于贝亚娜殿下,我也不好挑明。”格雷在旁边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

“殿下,如果您想对陛下说的话······”

“没问题吗?”贝亚娜急切地问。

“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陛下最是爱民。”格雷说。

贝亚娜似乎轻松了很多:“莉兹贝特,听说你很擅长使用水来施魔法,能教教我吗?莉兹贝特······”

莉兹贝特回过神来,答应着,拿起桌上的一杯水,手轻轻一挥,杯中的水凝聚成一线飘出杯外,环绕着杯子缠成一道道螺旋,莉兹贝特又一捏手指,水便冻结成了冰。

“真好!如果我也会这样好的操控方法,就好了。”

莉兹贝特宠溺地笑笑:“殿下回宫后认真学习,会做的更好的。”

格雷看了看主席,又看了看皇女,脸上显出意味深长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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