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小旗夜里不敢上茅房在帐篷里传开了,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笑话她,并不带恶意,方小旗心情很糟糕,不仅因为刘芳抖了事,最紧要的是她发现例事来报告了,虽然方倩给她弄了布条,但里边装的是草木灰,她觉着很不可思议而且不安全,走路做事都小心翼翼,这看在众人眼里是不正常,昨天火气冲天的方家公子今天怎么变成了腌黄瓜,又是一个劲地笑话,方小旗这回也没搭理人,找了草丛躺着,她确实是周身不适,每个月总要有两天这样子,她已习惯了,可眼前这情况不一样了,她不能舒舒服服地躺在舒适的床上,还要担心可能随时会别人发现,方倩解释着弟弟是身体不适,还要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别人不满。
要说这大娟倒是个奇怪的姑娘,话不多,却热心得很,一个劲地帮助方倩,两人配合的很默契,一天下来,倒也把三人的活做完了。方倩自是很感激大娟,却不知如何感谢她,两人关系自然变得亲密,各自聊了身世遭遇,这世道不公,只能用一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来概括。方小旗躺在草垛的荫影,听着她们的谈话,想像着以前看过的电视剧的场景,打了个寒颤,这个世界和她无关,她要回家….
刘芳看出点端倪,她想这大娟该是对那臭小子有好感,大娟偷偷瞅臭小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也不说破,谁没个春心荡漾的时候,只不过该是痴心错付了,这小子哪是能托付终身的料,十足的懒汉。
这天,方小旗牵着马到河边给马洗澡,看见元孟正在给一匹马洗澡,还自言自语,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见他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还发出啧啧的声音。
方小旗忍不住吃吃地笑,不由自主地走向他,她很好奇他在做什么,她很快就理解他的行为了,站在她眼前的这匹马太帅了,通体青色,油光发亮,浑身是健硕的肌肉,她从来没见过这样俊逸的马,即使是在赛马场也没见过一匹可以和这比拟的。其实方小旗对马没什么兴趣,只不过以前常跟着哥哥去赛马场。不过现在每天都得跟马打交道,倒也可以看出元孟的马可要比她们马厩的马好上许多。
方小旗也是看得出神,元孟回过头来看到方小旗直勾勾的眼神,有些不高兴又有些得意,“去去去,站远点。”
谁稀罕。方小旗小声嘀咕了句,便牵着马到另一边,刚想把马往水里赶,就听元孟冲她喊道,“那谁,把马牵到下游去,太不识相了。”
方小旗心里咒骂了几句,倒也乖乖地牵着马往下游走去,找了个水较浅的地方,就把马赶到河里了,自己在岸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这边元孟牵着马上了岸,看见坐在一旁的方小旗,生气的喝道,“你在做什么?”,是来给马洗澡的,自己倒坐在一旁凉快,还是当着他的面。
方小旗被元孟这莫名其妙的喝声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道,“你没眼看吗?”
“你很会偷懒啊,还不快点下水去把马给我洗干净了。”元孟没听清楚她说什么,也没看到她的表情。一边说一边牵着马走过来。
“什么?还要帮它们洗澡?”方小旗不可思议道。
“难不成它们会自己洗?”元孟道。
“要洗你洗,反正我不洗。”方小旗想象着给马洗澡的画面,打了个冷颤,那些马都要比她高出许多,洗完不得累死她,还会被溅一身水。
“你…”元孟快步走到方小旗跟前,抓起她的衣服,一下便提了起来,“你小子这点小身板,胆子倒是不小啊。你是不想活了吗?”
“早就不想活了,你杀了我,我还会感激你呢。”方小旗被他的动作激怒了,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地方,随随便便被别人主宰她的命运,没有一点自己的尊严。与其每天提心吊胆地活着,倒不如死得痛快,兴许还能回家呢。
一想起前两天有个逃跑的人被活活打死,她心里还发怵,一条二十几岁生命就这么没了,那血红的眼睛到现在还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那个时候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原来杀一个人真的可以像杀任何一种动物一样简单而残忍。
“你。”元孟看见方小旗无助的眼神,却有些手足无措,他也不是狠心的人,就是想吓唬吓唬她。看着方小旗泪眼汪汪的模样,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方小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顺势往地上一坐撒泼般哭了起来,这些天经历的一切都让她好憋屈,以前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说话都要小心翼翼,谁都可以欺负她,吃不好睡不好,连洗个澡都不行,就是生理期也没有卫生棉可以用。方小旗越想越委屈,这一哭可不可收拾了,眼泪是止不住地流。
元孟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可以流这么多眼泪,怔怔地看着方小旗,却不知是什么感觉,要是平日里看见一个大男人这般矫作,这胃里肯定得翻滚,但此刻他有些于心不忍,想安慰一下,又觉得别扭。
“停,你别哭了。刚刚跟你开玩笑呢。”元孟开口道。
方小旗狠狠地瞪着他,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元孟被她瞪得有些生气,他自问待她还不错,要是放在别人那里,她早就被大卸八块了吧。“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谁让你是俘虏呢。”是啊,成王败寇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任谁也不能改变。
方小旗终于收回视线,其实她并没有真的恨元孟,她也知道他是她遇到的士兵中最好的了,昨日她不小心将喂马的饲料撒在他身上,他也没对她怎样,这要是遇上其他人,肯定免不了一顿皮鞭。
“我说你以前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吧?”元孟见她情绪缓和了许多,开口问道,但转念一想,又觉后悔,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勾起她的伤心往事,又哭起来,他是真的没辙了。“你不回答没关系的。”
“不是。”方小旗想了想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元孟还以为她会沉默以对呢,见她回答了,甚是意外,不免觉得眼前的人有趣。对于前几天她对着马槽的水大喊有鬼的印象现在还很深刻,还没见过被自己的长相给吓到的呢,想到这个,元孟又不自觉地笑了。
“方月。”方小旗不知元孟为何发笑,却觉如冬日里的暖阳。
“方月?是月亮的月吗?”一个男人起一个女性的名字倒不少见,有些人家为了孩子好养,往往会起一个与孩子性别不同的名字,他们认为这样会让主宰生老病死的神灵难以辨认。他之前还见过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叫小蝶,当时他心里是一阵恶寒。不过现在见眼前这瘦弱的人叫方月,当下觉得挺合适,仔细看那对眼睛就如天上的月亮一样明亮…….也一样迷人。
“应该…是吧。”事实上她也不知道是不是。
“应该?”这是在敷衍他吗,“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元孟将马绑在河边的石头上。拉起还坐在地上的方小旗,“来,我教你怎样把马洗干净了。”马匹对一个军队来说是极其重要,在战场上甚至比他们的兄弟还亲。马在军中的地位自然也是极高的。
“走开,我自己来。”方小旗不自在地挣脱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