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你为何当盗匪?”眼见火焰几近熄灭,徐铭折断手中的树枝,将其丢进火堆,嘭的一声,仅存的火苗迅速蹿升,燃起温暖的焰芒,映在他俊秀的脸颊上,续道:“经常干这种杀人越货的买卖,就不怕半夜鬼敲门?”
活了大半辈子的齐天,对杀戮早就习以为常,所以更别提所谓的‘鬼敲门’,若是真有,他不知该死多少回了。“别拿这套流传民间的鬼神言论唬老子,”随后他察觉到失态,毕竟如今自己是徐铭的马夫,更直白点就是俘虏,连忙放低身段,“小王爷,老子就是这脾气,跟狗吃屎一样,改不了。”
“没错,还是只丧门犬哩!”一听到这刺耳的言语,他猛的抬头望向囚车,戾气自眼底悄悄划过:一身衣不遮体粗麻衣的小儿奴,微微咧嘴嘿嘿笑起来,如果放到深夜,他这张脸指定会很恐怖。两个高高瘦瘦的老者,挤在大块头步惊凡两侧,比较起来,简直就像两根竹筷,只不过两双森然的眼睛,却是犹如毒蛇一般。和这三人待在一起,自称‘绝世大侠’的大块头步惊凡,永远是一张憨厚的笑容,以及颇有睿者的眼神。
他们当真只是扬州的混混吗?齐天陷入深思。
初冬已至,骤冷的寒流呼啸而过,担心小王爷文弱身子的葛玄烨,面无表情的走到穿件紧身豹纹兽袍的齐天身前,向后者伸出一只手,见他如临魔神,后者虽嘴皮有嘀咕,但还是乖乖脱下这身霸气威武的战袍递至他的手中。将勉强缓和的兽袍披在小王爷肩上,葛玄烨先是把佩刀竖在身侧,皱眉道:“小王爷,天冷了,我们得快些赶回长安,免得错过与王爷相聚的日子。”
一听‘王爷’这个象征至高权势的词语,不仅小儿奴侧耳偷听,就连两位枯瘦如柴、半依在囚笼的老者,也不禁侧目过来,算是自由身的齐天,更是佯装闭目养神,实则心怀鬼胎。只有面相憨厚的步惊凡,依旧眯着眼思虑,仿佛世人所追求的权势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徐铭将他们面目的细微变化收入眼底,虽没有明言,但心中却是对这位自诩‘绝世大侠’的半个出家人,抱有些许的好奇。“长安路途遥远,可天气突然转冷,明早我们便起身先到扬州,买些干粮和衣物,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冻伤。”他已经盘算好,语气十分肯定,容不得别人质疑。
“老子可不愿去扬州,要是你这小王爷出尔反尔,把老子卖给扬州县官...”言下之意很明显,同时也出卖了他心中的害怕,别看齐天人高马大又是盗匪老大,可是提到官府果断强烈抗议。
当然也不只有他独自一人如此,就连囚车里、沉默不语的四名囚犯,一个个全都露出畏惧的眼神,尤其是其中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苦涩开口:“主人也好,小王爷也罢,老夫只求你别进扬州,别把我们送还给官府,那里面太可怕了,直教人生不如死。”
徐铭一语中的:“据我所知,我大唐向来推行儒礼,纵使抓进监牢,若没犯逆天之罪,怎会让你们一个个都如此害怕?定是你们触碰了些伤天害理的事。”他一口否决,自幼出生在王府,他或多或少了解牢里常用的酷辣手段。
另一个身子骨瘦弱又矮小的老者,用一双黄鼠狼的眼睛溜溜打量义正言辞的‘小王爷’,随后缓缓闭目,神神叨叨的道:“你这世家公子,高不可攀的王族,哪能体会到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悲惨。”徐铭第一次注意到这位老者,饶有兴致的听他继续道:“说出来你都不信,可这就是事实。想我当年绝非这般窝囊样,而是替神侯府卖命,遍寻天下,只为找到【天道修冥掌】的下落。”
小儿奴不合时宜的哼道:“结果没能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所以落得被追杀发配边塞的下场咯?”似笑非笑,更像是嘲讽,老者索性闭嘴不做回答。
神侯府,而且又是【天道修冥掌】,难不成这部奇功能媲美江湖名门的三大神功?徐铭表示怀疑,无意间回忆起火红的倩影,曼妙的身段,魅惑的银狐假面,着实让他难以忘却,甚至忽略了他食指所戴藏有‘冥’字秘密的龙舌戒。
“那你可曾打听到【天道修冥掌】的消息?”葛玄烨忽然问道。
老者开阖之间,隐约闪过一抹追忆,“当时我们初步了解到【天道修冥掌】共分为五本,并查清颜家老爷子藏有其中一本,还有一本散落于民间,已经交由府内管家流延亲自去取,至于其它的又怎会让我们知晓。”
流延那本已经被封命教的花护法抢走了,颜家的由颜钰儿亲自保管,这是徐铭目前所知道的。不过,他很好奇就为了一本残缺的秘笈,神侯府竟不惜冒险,通过朝廷彻底掀翻与众多江湖门派有交情的颜家,甚至将当时名望达到巅峰的颜家,一夜之间变为虚无,连颜家后人都没放过。
一直装作熟虑深思的步惊凡,嘴角微露玩味的弧度,满脸神往的道:“倒是可惜了颜家千金大小姐颜钰儿,当本大侠赶到时,她和几个家仆都被铸剑阁那帮人面兽心的家伙,抢先一步带走了。若不然,凭本大侠这身绝世神功帮她复仇,她指定会对本大侠以身相许。”常言江湖儿女,又是大唐三大美人之一,与他‘绝世大侠’简直绝配!
徐铭顿时没了兴致,尤其是看步惊凡满目遐想的样子,更是让他略感心气不顺,直言道:“不管你是什么大侠,都别再打钰儿小姐的念头!”说什么他都难以接受美女和野兽在一起的画面。
见小王爷不像玩笑,而是极为认真,葛玄烨难得打趣道:“小王爷,莫非你喜欢那位落魄的千金小姐?如果真有这样的想法,不妨回府跟王爷说,就算是铸剑阁的星阙老人,遇到王爷都得忍痛割爱,拱手相让!”
众人似乎一时没想到,星阙老人的名头可谓响当当,是以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究竟是哪位王爷竟然能让他折腰?很好奇徐铭的身份,眼中无一不流露出恭敬的姿态——强者为尊!
“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由于【太玄浮屠】的缘故,徐铭的五觉感官都变得极为灵敏,哪怕是细微的动静他也能及时发觉。譬如现在,他仰望乌云密布的天空,忽有一缕月光不甘寂寞溜出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他立刻沉声道:“大叔,难道你没察觉到吗?”
“没有,只是这风好像愈发寒冷了。”葛玄烨坦诚答道。
来不及赞叹既是他的主人,又是神秘的小王爷,小儿奴陡然出声:“有鲜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