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一只雄壮的山鹰扑棱着翅膀飞到窗边,歪着脑袋梳理羽毛,血色眼睛倒影出某个挥笔洒墨的影子,它似乎并不惧怕这屋子的主人,反倒好像是在等待着他。
笔停,墨干。
将信笺缓缓卷起放进信筒里,徐铭边走向窗户,边喃喃自语“有了这封信,老爹肯定会派大叔来接我回家。鹰兄,得拜托你幸苦一趟了,”若非念及修月姑娘的雪灵弄丢,有他一半的责任,他恨不得尽早离开这个地方。
站在窗边,徐铭伸手抚摸山鹰柔顺的羽翼,将信筒绑在它的右腿上面,做完这些。他的心情不由愉悦了些,放眼望向窗外的蔚蓝天际和漫天云雾,顿时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由于梦剑堂依山而立,故此房舍都是修建在半山腰,彼此之间靠着一条宛如巨蟒盘绕蜿蜒的栈道,直通邻近的银花瀑布,或是山顶的大殿,浑然占尽天险,亦是欣赏壮丽河山最佳之选。
于是也就有了徐铭的这番情怀,此景美轮美奂恍如亲临梦境,尤其是对于自幼住在洛阳的他,更是难得一见,正是愁绪当头,房门却被人唐突推开。惊得血眼山鹰携带着信笺,展翅飞向天空。
“喏,这是你的衣服,专门请人给你缝好了。”语毕,修月毫不客气地把手中的白衣扔向他。
接过干洁的衣服,徐铭披上身,发现被烈岩鹰啄破的好几处都完美消失了,甚至连一点瑕疵也没留下,由此可见某人的心灵手巧。当然,胸前绣印的那只浅色的仙鹤完整无缺,依旧高昂着头,栩栩如生,这便是最大的幸运。
徐铭抱拳道:“多谢修月姑娘。”
修月哼道:“我可不愿抢别人的功劳。话说,你这身衣裳的材质不错,不像凡品绸缎,尤其是那只仙鹤,更突显一抹尊贵,应该象征某种寓意吧?”
徐铭没料到她会这般细心,微微一愣,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是她亲手缝补的,心中暗喜道:“这身云鹤衫出自我娘亲之手,算是她留给我最后的礼物。”
“哦,原来如此。”出乎意料,修月没有急于追问,而是陷入回忆,仿佛是他的一席话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
见她失神,徐铭不由摸着头,笑道:“哈哈,修月姑娘莫非是被我感动哭了?可见你也并非无情之人,干嘛整日板着脸,装做冷冰冰的样子,叫人难以接近。”
“无情之人?”修月含笑而过,恢复以往的冰霜表情,抱着玩味的神色看向他,被这冷不丁的眼神盯着,徐铭忽然涌上一抹不安。“掌门师伯要见你,跟我来吧。”语毕,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门外,独留徐铭在屋内犯怵。
徐铭做了极大的心理斗争,适才艰难迈步踏入栈道,眼看走在前面的紫色倩影快要没入云雾之中,他呼喊几声希望她能停下来等等。恰逢此时,修月如心有灵犀,转过身,那一瞬的惊艳,犹如一抹突兀的紫花盛然绽放。
“天剑道,乃是我堂为锻炼弟子胆魄的关卡,也是通往大殿的必经之路。切记,一旦踏出,便再无退路”幽婉动听的声音回荡在山间,随着薄雾向四处扩散。
下一瞬,曼妙的倩影已然不见踪影。徐铭咋舌许久,方才醒过神,顶着强风肆虐,向遥遥无际的栈道走去。越是往前,他的动作越是吃力,渐渐力不从心,直至一不小心踢到一块碎石。眼睁睁看着碎石滚向铁索,顺着边缘缝隙掉了下去。
“当当当~”
很奇怪,山谷之间回声不断,徐铭不敢看,因为他知道山很高,不然绝不会有如此纯粹堪比天籁的声响。漫漫云雾缭绕,遮掩了前路,一袭白衣胜雪的徐铭忽觉身处仙境,伸手触碰雾气,岂料它们一碰就散,犹如遭遇天敌,四散开来,又融入云海当中。“有意思。”他心想,于是壮大了胆子,继续向前走。
凡是他靠近,云雾果真就不由自主退却,视野豁然开阔起来,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面险峰峭壁,为了以防万一,他很聪明的双手贴在石壁上面,一步一步顺着栈道往上走,生怕一步走错,坠入悬崖,从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正因他如此小心翼翼,致使他的注意力是以高度集中,从而发现刻在石壁的壁画。这些壁画与‘三千剑杀’阵中的雕纹几乎如出一辙,也是舞剑招式,只不过这次仅有一名男子,掐指念咒,周身赫然悬浮整整十二把剑!
徐铭心想:“这里的壁画,在梦剑堂应该算不上秘密,不知被多少人修习过,也不知有没有人将其练成。”貌似这些与他这个外人毫无干系,他又无习武的念头,所以他选择忽视。
抵达山顶。这座恢弘的大殿,令他眼前一亮,难掩心中的震惊,同时他有些犹豫,有些恍惚,感觉活在梦里,这一切都那么得不真实。这时,一位美丽出尘的少女向他走来,近了,身穿碧绿色宽松衣袍的少女,露出两条雪藕般的玉臂,初具规模的胸脯印着三叶草的标识,走上前,行礼道:“徐公子,修月师姐特地吩咐莲儿,带你入殿面见掌门。”
徐铭受宠若惊,忙还礼道:“那就有劳莲儿师姐了。”
莲儿扑哧一笑,美得让徐铭很难挪动视线,只听她道:“徐公子可是掌门钦定的徒弟,前途光明似锦,莲儿岂敢高攀?况且徐公子昨日领悟了我堂镇派神功【修极剑法】第三式‘一剑指’,武技造诣绝不在修桦大师兄和修月师姐之下,待徐公子正式拜入梦剑堂,该莲儿称呼你为‘师兄’才是。”
徐铭恍然大悟,难怪离掌门指定收他为徒,原来是学得了别人的镇派神功,这下,他更犯难了。“莲儿...?”他有些紧张地问道,隐隐期待着。
莲儿俏脸微红:“徐公子,有何事?”徐铭道:“那位被修月姑娘称呼‘师父’的前辈,他是谁?”莲儿答道:“他是三长老离千愁。三长老像个没长大的老顽童,天性调皮,经常胡乱折腾,故此又被我们称作‘老顽猴’。”
徐铭点了点头,倒不是他记仇,而是昨晚忆起群鹰攻击,至今仍心有余悸,很害怕老顽猴再次骗他冒险。毕竟幸运不常来,他可不想拿命作赌注。
许是看出他的顾虑,莲儿很合时宜的开口道:“徐公子,不必担心,三长老平常都在后山修炼‘神功’,很少出门的。再者,修月师姐回来了,他更加不敢轻易捣乱。”徐铭道:“冒昧问句,【修极剑法】共分几式?”莲儿道:“修极九式,纵使修桦大师兄天赋极高,也只习得后三式,却也成就了他,我梦剑堂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名声。如果,徐公子肯拜师......”美目流转,说不出的妩媚。
徐铭尴尬的笑了笑,不做声,保持沉默。
莲儿道:“徐公子,到了。”
徐铭抬头瞧了她一眼,真的很美,便是他的评价。推开大门,他看见披着灰色道袍的老者盘坐在蒲团之上,闭目养神,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人。他踏步很轻,却仍是被老者察觉到,老者微微开阖,目光透着清澈明亮,笑道:“徐公子,来得真早啊。”声音如晨钟,雄浑且响亮。
“晚生徐铭拜见离掌门。”徐铭作揖道。
离千秋招手唤他过来,亲切地道:“殿内就只有我和你,别太拘谨,到这儿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