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曲以散音开始。
林漠右手食指自外向内弹,从一弦至六弦,连续抹六声,琴声连成一片,音疾迅捷,一下子就攫住了众人的全部心神。随即林漠右手食指向内弹入,右手食指向外弹出,先抹后挑,抹七弦,挑七弦。
琴音低沉浑厚,奇异的又有种清虚淡渺之感。
恍然间,似有雾霭烟气弥漫开来,遮挡了人们的视线,却让人们更加集中注意力于听觉上。
云气深处,烟腾雾绕,“哗啦~哗啦~”波浪翻涌之声若隐若现。
人们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瞠大双目,众人眼都不眨一下,努力想看穿薄如轻纱、却并不通透的云雾之气,内心的鼓噪越来越激烈了。
波涛声由远及近,越发的清晰了。
好像就在人们的耳边。
失神间,人们有种自己的身子也在随波荡漾的错觉。
身子一晃一晃的,心也有些醉了。
……
林漠左手按弦,右手食指向外弹出,挑七弦,琴曲由散音转为按音,微微震颤的琴弦流泻出低婉柔和的琴音,越显幽远古拙。
云雾渐渐扩散开,夜色下的大海,墨蓝的色泽起伏间,有幽黯的光芒一闪而逝。
天色并不清明,连月色也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众人恍若迷失方向的船员,竟不知如何是好。
天地间除了大海的波涛声,悄无他息。
一浪,又一浪,一个潮涌连着一个潮涌,天地寂静,唯此亘古不变,始终如一。
……
林漠右手大指向外弹出,托七弦,同时左手作往复摆动的“猱”,按音之后的余音上下波动,恍若波涛起伏的海浪,层层余音叠加,扩散出一圈圈涟漪,众人心湖翻涌,竟难以自己。
不知何时,雾气又浓了起来,相较之前的“慢条斯理”,波浪显出了几分急促。
月色给缭绕云雾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银边。
深邃浩淼的大海也有了粼粼波光,却越发显出了其底下的黝暗。
有咕噜水泡争先恐后的涌出海面。
不同于先前的安静,此时的天地,有一股凝滞的氛围弥漫开来,无形的威压悄然降临,不知源头,是以更为的惴惴。
未知才是最为让人忌惮的。
有人不禁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双唇。
内心不知是惊悸多一些,还是期待多一些。
但是双眼却是又亮了几分。
……
林漠一个“反撮”,右大指用指甲向内弹入,右手中指向外弹出,擘剔二弦,同时发出两声,更为质感的音色恍若昭示着什么。
云雾越发的厚重,屡屡云絮烟气飘飘荡荡,底下的波浪也更急了几分,起风了。
风势越来越大,蓦地,众人一惊,有冰凉的液体落在脸上,不禁浑身一个激灵。
抬头望去,层层云朵堆积,有斗大的雨点落下来。
开始时,一滴一滴,并不如如何势大。
渐渐的,雨势越来越大,如幕帘,上接青冥,下落黄泉,铺天盖地,吞噬一切。
颇有几分凶悍之气的雨声,混合着越发汹涌浩瀚的波涛声,犹如一首天地交响曲,磅礴之势、天地之威摄魂摄魄,让人心魂俱惊,不禁自生一种渺小之感。
……
林漠左手无名指轻点七徽,右手中指向内弹入,勾三弦,继而勾四弦,勾五弦,琴声清越高远,冲出琴弦,直上九霄。
风雨大作,波涛汹涌,“咕噜噜”海面越发翻滚,犹如沸水般,冒出汩汩气泡。
似乎有什么东西上来了。
本就昏暗的天色越发暗沉了几分,而月亮,不知何时,也是杳无踪迹了。
众人的心绷得更紧了,凝重的威压几乎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他们似乎能听见他们浑身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但他们紧压着牙,固执地撑着。
他们有预感,好戏就要上场了。
……
“嗷~”浑厚低沉的吟叫响彻天地,时间似乎都有了一瞬的停滞,直到,“哗~”一个黑影透水而出,卷起千重巨浪。
很快,巨浪跌落,水花四溅,滴滴水珠犹如炮弹般飞向四方,几乎都能听到尖锐的破空声,空间似乎都被划出了一条条长长的口子,形状狰狞,声势骇人。
有不慎被水打到身上的人,一阵的龇牙咧嘴,都隔这么远了,还这么痛,真临近了被打到,还不得打出一个个血窟窿啊?
天地间回声四起,威压强悍,众人不由得一阵脚软,大脑更是犹如被针扎般,抽抽的痛,眼冒金星,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幸好,只是几乎。
待声音散去良久,众人才逐渐恢复了涣散的神志,一片虚无的视野中渐渐有了色彩与形状。
这时,众人才有几分心有余悸般的、带着十分小心翼翼的望向了高空中盘踞着的身影。
黑影腾云驾雾,周身更有大风肆虐,即使是这般的半隐半露的状态,众人仍是目瞪口呆地认出了黑影的身份,不由得一个个成了泥塑的雕像。
龙?!这竟然是一条威势滔天的巨龙!
……
林漠又重复了开头的音节,右手食指自外向内弹,从一弦至六弦,连续抹六声,琴声连成一片,音疾迅捷,随即林漠右手食指向内弹入,右手食指向外弹出,先抹后挑,抹七弦,挑七弦,琴音浑厚幽远中又见几分飘渺之意。
“嗷~”巨龙动如雷霆,倏地一下,便舒展开自己庞大的身躯,出云入海,飘忽动荡。
天色昏暗,那一条巨龙似乎闪着莹莹的光,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明明是末世般的景象,却又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庄严厚重。
……
琴曲进入末段,林漠左手按弦,右手中指向内弹入,勾五弦,随即右手中指向外弹出,剔五弦,清婉柔和的琴音于琴弦震颤间潺潺而出。
……
琴曲进入尾声,林漠左手食指轻点七徽,右手中指向内弹入,勾七弦,泛音又起。
天地清明,云消雾散,一轮明月高悬青冥,月色朦胧,如一层银霜覆于海面,粼粼波光间,几分梦幻与迷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