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语了，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苏老张张合合的嘴巴，却实在是无法捕捉到其中吐露的任何内容。
韩昭有一种自己正处于一个水泡中的感觉，自身所在的方寸之地与其他人的所在，是两个隔离的世界。
水泡内稀薄的氧气让他有些呼吸困难，每一次的呼气、吸气，似乎都带着微微的疼痛感。
嗓子好干，好难受。
韩昭想仰起头，索取一些新鲜的空气，身子却是僵硬的，一动不动，他就维持着望着评委席的姿势，面无表情的，又透着几分呆滞的，就好像失了魂一样，眼神灰暗，失了所有的神采。
在他人看来，就是一副打击深重的模样。
当然，这也是事实。
韩昭真的是懵了。
输了？
他输了！
……
听到“挑战失败”四个字，林漠觉得自己有种从心上卸下了什么重物的感觉，连紧绷的身子都似乎没有那么僵硬了。
到了此刻，林漠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的在意，也是如此的紧张。
什么重在参与，什么还有机会，既然参加了比赛，不想赢才是最奇怪的吧？
而现在，他赢了，他真的很开心，林漠的眼里有纯然而欣悦的笑意涌现出来，稍显高冷的表情中因此而透出了几丝柔软。
……
台上一悲一喜，鲜明的对比，满场的掌声都在恭喜林漠的成功“守擂”，纵然也有人为韩昭的失利而遗憾惋惜，却很快就被淹没在这个欢欣雀跃的氛围中。
韩昭有些失魂落魄，耳边的掌声与欢呼声更让他如坠冰窖，因为这些都不是属于他的，这些热烈的掌声、这些高声的欢呼，都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他，只是一个局外人。
输，他当然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这种事情，纵然之前想的再好，事到临头时，该有的伤心难过却是一分都不会减的。
这种时候，该花多大的努力，才能让理智束缚住感情这匹脱缰的野马？
脸上冰凉的液体，嘴角咸涩的滋味，让韩昭明白自己此时的狼狈。
他终究是流泪了。
猝不及防的、完全违背他本人意愿的，流泪了。
他突然很想大声哭一场，无所顾忌的，为自己就此结束了的四艺竞演之行。
不管他有多遗憾，有多不甘，他的最后一次四艺竞演之行，就在他的眼泪中划下了句点。
也许事后他会释然，会笑着回想这场赛事的点点滴滴，但是，很抱歉，此时此刻的他，除了流泪，竟做不出其他任何的反应。
四艺竞演古琴组决赛第六名的成绩，这已经是一个光辉耀眼的成绩了，但原谅此时的他，却无法为此开心的笑出来。
不断有液体从他的眼眶里流出，他却未曾感到轻松丝毫。
内心始终是沉甸甸的又直坠坠的，压的他很是胸闷。
如鲠在喉的感觉也是糟透了。
四艺竞演古琴组的第一天决赛，结束了，而他的比赛，也结束了。
真是好短，才仅仅一天而已，他的梦，就醒了。
即使他的未来还会有很多其他的梦，但这个关于四艺竞演的梦，却再也不能做了。
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如此的伤心吧？他才会哭的这般不可自抑吧？跟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似的。
......
当人们走出国家大剧院时，发现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
人间的烟火盖过了本就只点缀着零稀几颗星子天空的微茫，倒是更多了一份温暖与宁和。
城市的喧嚣瞬间扑面而来，让刚刚踏出国家大剧院大门的人们有一瞬的不适应。
但很快，他们就完全沉浸到这今天赛事的讨论中去了。
艺术广场也有大批的人流涌动。
两个人群渐渐交汇在一起，毫不意外地发现大家谈论着都是同一个话题。
“大发啊！林漠进入第二天的决赛了！”
“他才十七岁啊！”
“天才！绝顶天才！”
“这绝对是妖孽、怪物吧？”
“不过他的琴真是弹得好，我完全听入迷了，意犹未尽啊！”
“这下这届的四艺竞演好看了，林漠把韩昭pk掉了，那么剩下的选手中，就是年轻选手占据大半江山了，这可是四艺竞演的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情况啊！”
“是啊，往届的话，留到这个时候的选手基本上都是三十出头了，二字开头年龄的选手都很少了。”
“谁会想到，今年三十出头的就只有李崇思、赵启徵两位选手，剩下的三位选手：林漠、师珏、姜幽雀，可是连二十都不到啊！”
“我感觉这届的四艺竞演绝对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必须的，我预感现在剩下的选手在未来绝对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的！”
“这不是废话吗？哪届四艺竞演的决赛选手后来不是取得了一番大成就的？”
......
“哎，韩昭真是可惜了。”
“是啊，竟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打败了，提早结束了自己最后一次的四艺竞演之行。”
“我本以为他会留到最后一天的。”
“是啊，真是世事难料啊！”
“没办法，这就是比赛。只能说他时运不济吧，恰恰碰上了林漠这个妖孽。”
“哎~”
“但是我超好奇林漠、师珏、姜幽雀这三人会走到哪一步？”
“如果明天把李崇思跟赵启徵淘汰掉了，就真的好玩了。”
“不会吧？会有……这个可能吗？”
“这可说不好，本来林漠、师珏、姜幽雀三人走到现在就已经很有几分传奇色彩了，谁知道他们还会有怎样的爆发？”
“对于明天的比赛，我真的是有点迫不及待了！”
……
“小漠，你真的是太厉害了！”戚姨一把抱住林漠，大力揉搓着林漠的脑袋，整个人亢奋的不行。
“小漠，晚上想吃什么，奶奶……”周奶奶絮絮叨叨着，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外面吃！现在回去等你做完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怕孩子饿坏了！”沈爷爷霸气开口。
“啪！”沈叔叔用力地拍了一下林漠的肩膀，顿了顿后又连拍了几下，显示了其颇为激荡的内心。
“妈，要不你先缓缓，我看林漠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沈晞在一边有些凉凉地提醒道。
“哎呀，看我，小漠没事吧，戚姨一下子太激动了……”
“没事。”林漠有种终于喘过气来的感觉，夜色中带着几丝冰凉的空气很是提神醒脑，又带着几分舒爽，“我很好。”
看到沈家人这么高兴的模样，林漠也不由得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今天一直绷着的心弦终于彻底地放松了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升起了几分自己进入四艺竞演古琴组第二天决赛的欣喜来。
不，应该不是几分，他很高兴，十分的高兴，甚至可以说是欣喜若狂的，可能都有点要得意忘形了吧？
林漠清澈干净的双眸印着城市灯火，流光闪烁，如此的斑斓而绚烂，点亮了他的整个笑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