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凄清幽怨,众人的耳边仿佛一遍遍地回荡着陈皇后的质问之言,浸透着浓浓的哀怨与绝望:为什么?明明君主曾许诺朝往而暮来,可为什么天色将晚,却还不见君临!
为什么?为什么?
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懽心。
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
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
修薄具而自设兮,君曾不肯乎幸临。
琴声越发的清冷,众人的眼前似有一条条高大黝深的走廊纵横交错,纵然华丽尊贵,却是冰冷寂静,只听得到穿廊而过的风声,如斯的寂寞。
廓独潜而专精兮,天漂漂而疾风。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君主啊,您何时再次临幸妾身?
登兰台而遥望兮,神怳怳而外淫。
……
这般无望的等待何时才是个头呢?
心凭噫而不舒兮,邪气壮而攻中。
……
冰冷的砖石上有华美的裙摆划过,漫无目的的拖曳,偶尔踌躇,偶尔急促,隐约可见裙摆下露出的精致秀气的绣鞋上那一颗硕大圆润的珍珠流转着苍白的光。
下兰台而周览兮,步从容于深宫。
……
阴晦的天幕中一轮孤月悬挂其上,月色惨白,有鹤鸣之声,“唳~唳~”穿过空旷的宫闱,更添几分凄凉与孤寂。
又是一个黑夜的到来,却为什么始终不见君主的车辇呢?
似乎自己的心也被这浓稠的黑浸染透了呢?这凉薄虚无的月光又如何能照亮妾身的心呢?
白鹤噭以哀号兮,孤雌跱于枯杨。
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
陈皇后恍若附在了谢清灵的身上,若隐若现的容颜,纵然难掩憔悴,却是风华无双,华丽宽大的袖口落在琴身上,十指芊芊,丹寇之色竟似红得触目惊心。
修长的玉指轻挑琴弦,哀怨凄清的音调骤地飞扬起来。
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
案流徵以却转兮,声幼妙而复扬。
贯历览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卬。
但这却不是释怀,而是更为深沉绝望的爱恋。纵然君无情,妾身却是始终在原地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明明琴音明朗了起来,众人却是不由得潸然泪下,沾湿了衣襟而不自知。
……
陈皇后缓缓地直起身子,渐渐脱离了谢清灵的身影,却是茫然四顾,不知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舒息悒而增欷兮,蹝履起而彷徨。
陈皇后欲抬头,却终是晚了一步,眼泪已经夺眶而出,颗颗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滑下脸颊,跌落地面,溅起一片晶莹的水花。
揄长袂以自翳兮,数昔日之諐殃。
无面目之可显兮,遂颓思而就床。
她后悔了,陈皇后举袖遮住满脸的狼狈,满腔的悔恨之情啃噬着她的心,让她日日难安,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为什么?她当初究竟是中了什么魔障?竟要用巫蛊之术去害君主的宠妃!
为什么?她竟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为什么……
陈皇后倒在床上,满脑子纷繁的思绪中,竟不知不觉中入眠了。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
陈皇后屏息凝神,惊喜、惶恐、忐忑、害怕,却终是一场幻梦。
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迋迋若有亡。
……
不知是多少次了,这般惊醒,这般的空欢喜一场。
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
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终结呢?什么时候,妾身才能真正地、真实地再一次的触摸到君主呢?
君主啊,您真的忘了您的阿娇吗?
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
谢清灵最后一个撮,托七弦、勾三弦,清音袅袅,余韵悠长,无端地让人怅惘不已。
明明曲子并没有很长,听众们却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在苦水里浸泡了一遍又一遍,眼角甚至因为眼泪流的太多而有了一种又涩又痛的感觉,他们仿佛缺水的鱼,在拼命地呼吸,却是徒劳。
这感觉难受得让他们不禁开始急促地眨眼睛,却惊讶的发现他们的眼睛竟然眨不出一点水份,干渴的感觉越发的明显而灼人。
……
谢清灵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双颊有浅浅的嫣色晕染开来,映衬着其身上的妃色褙子,竟是惊人的艳色。
恍然间,人们竟觉得,此时的谢清灵就如她那褙子上的寒梅,自血色中绽放,美得凄绝却凛然不可侵犯。
……
“啪-啪-啪!”管老率先鼓起了手掌,打破了这份凝滞而窒闷的氛围。
“啪啪-啪!”下一刻,周老、柯老、苏老、陶公也是纷纷鼓起了手掌。
人们恍然回神,有种终于踹过气来的感觉,“呼~”许多人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后,起身鼓掌,红红的眼角、睫上的几滴泪珠还残留着之前的动容与震撼,他们的眉头还没有完全松开,嘴角却已勾起了叹服的弧度。
“啪啪啪!”
……
谢清灵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双颊的炙热,这般温度让她有几分的无措。
但是那颊上的嫣色似霞若火,“蓬”地点亮了她的双眸,即使是此刻煌煌的灯光也无法遮掩住这双眼眸中所闪耀的华彩。
掌声如雷,隔着舞台却好似从遥远的彼方传来,谢清灵认真聆听着此时的掌声,这是对她最大的肯定。
谢清灵眉眼如弦月,弯出迷人的弧度。
起身弯腰谢礼后,她抱着古琴,轻盈地转身,裙摆在舞台上盛开如花。
众人的掌声一直伴随着这道纤瘦曼妙的背影消失在所有人视线的尽头,还久久不息。
……
“谢清灵选手的演奏动人、动情、动心!实在是出色至极!”
“相信每一位听众都被深深地打动了!”
“也让我们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位女选手对于比赛的势在必得。”
……
“呵呵,谢清灵选手可是开了一个很好的头呢!”
“下一位演奏的选手可要小心了。”
“那么,请问我们的评委老师,下一位登场的选手是?”
随着主持人的发问,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评委席,带着几分焦灼与期待。
谢清灵的大爆发更是让他们无限期待接下来两位选手的表现,同样的大爆发?还是被谢清灵“先声夺人”,就此被盖过了气势?
“阮琰!”苏老很是干脆地报出了下一位登场选手的名字。
“好的,看来韩昭选手是压轴出场了。”
“那么,有请阮琰选手,登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