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自病重后,靠慕容垂每日以内功续命,慕容恪自知时日无多,便让慕容垂召集众子侄与亲信左仆射悦绾前来。
慕容恪让侍女给他换上一身金黄甲胄,披上白袍,端坐堂上,昔日经常拿在手边的鹅毛扇放在一旁,慕容恪手双手拄剑,容光焕发,众人都知道这是慕容恪回光返照,于是更加黯然伤心。
慕容垂坐在慕容恪身边,防止慕容恪突然倒下,慕容恪看着十来岁的慕容冲和其他的一干子侄笑着说:“我们慕容家人丁兴旺,仪表俊美,将来必成大器”,说着就伸手指向慕容冲,慕容冲一脸懵懂的走了过来看着这位平日里对他最为疼爱的叔叔:“四叔,你好了,你上次说教我武功的。你可要说话算数”,慕容恪微微一笑,摸了摸慕容冲的脸:“多么俊美,真希望能多陪你几年,冲儿,四叔要走了,武功就让你六叔教你吧。不久之后你的皇兄会封你做大司马,你记住,你还小,大司马要让你六叔做,只有你六叔管着我们大燕的军队,你们才可以无忧无虑”,慕容冲摇头:“我不要做什么大司马,我也不要六叔教我武功,六叔太凶了。我只要四叔带着我写字画仕女放纸鸢,我只喜欢四叔。”,慕容恪摇摇头看向慕容垂:“六弟,这些孩子们以后就靠你保护了,其实和他们相比,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武功盖世,战功卓著,为人刚直,太易遭人猜忌了”,慕容垂含泪说:“四哥,有我慕容垂在一天,这些小辈我一定尽心照料,慕容家的绝学我一定会传给他们”,悦绾看着慕容垂欲言又止,慕容恪看了过来,伸手招悦绾过来,悦绾过来跪在慕容恪面前泣不成声,慕容恪示意慕容垂拉起悦绾,慕容恪淡淡地说:“悦绾,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对于慕容家的人,我确实太过溺爱。我是不想兄弟手足相残的事情一再发生,不得已而为之。我知道我这些年打理国事太过宽仁,我也知道慕容评贪得无厌。你想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有些事我不能做,必须留给后来者。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的使命就到这里了。我已经给皇上上表,我死之后你继任丞相之职,大胆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有吴王在外领兵给你做后盾,你无需畏惧”,悦绾嚎啕大哭:“我悦绾错怪太原王了,太原王交代的事我一定会完成”,慕容恪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出去,慕容冲抱着慕容恪的腿不肯离去,慕容垂准备抱开他,慕容恪伸手:“就让冲儿留下来吧”,慕容冲这才松开手,慕容恪在慕容冲后勃颈上敲了一下,慕容冲昏倒在地,慕容恪笑着说:“我不能让冲儿看到我最后的样子,你把他抱出去让卫士送回宫吧”,慕容垂收拾好一切回来的时候,慕容恪拄剑站了起来,慕容垂跑过去搀住他,慕容恪笑了:“六弟,你带我偷偷去邺城的城头吧,我想看看这大燕国最后一眼”。
慕容垂背起慕容恪从暗道出了府邸,上了慕容恪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去了邺城西门。在城墙的西北角,慕容垂搂着慕容恪坐在城墙的箭垛上,慕容恪缓缓地伸出手指着天空的晚霞说:“这一片晚霞,很像我十五岁那年冲击石虎大营的那天傍晚,还记得我冲入石虎军中,揭开面具,他们都以为我是慕容家的女子,呵呵。十七岁那年在棘城我又带着两千人追赶石虎的三十万大军,那一年中原百姓都说我虎趟羊群,把凶残的赵军打的跟绵羊一样见到我就跑。咳咳”,慕容垂轻轻地拍了拍慕容恪的后背:“四哥,我十八岁那年,你就带着我横扫辽东,大破宇文氏,二十岁那年,我又跟着你带了上万人就攻入扶余擒获扶余王。二十五岁那年,四哥弄出了铁甲骑兵,廉台一战大破乞活军,擒斩冉闵,天下震惊。那些年跟着四哥,驰骋疆场,多么快意,好想永远活在那些年”,慕容恪用尽力气拍了拍慕容垂的脸:“六弟,你都是三十多岁的人,还是这么傻,这世上的事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其实六弟,我还有话要单独给你说,我死之后,慕容评和可足浑氏都不会放过你,南朝的桓温不久就会北侵,大燕能挡住桓温的只有你了,你要忍辱负重,至少要击败桓温。你我都是慕容氏的子孙,保卫大燕是你我的使命。击败桓温后,你就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记住,只要你在,大燕就不会亡。”,慕容垂泪流满面:“四哥,你的话我一直都听,这一次也不例外,我们回府吧”,慕容恪死死的抓住城垛:“六弟,你难道不觉得作为一名驰骋疆场的男儿死在床榻上是一种耻辱吗?四哥最后的请求就是留下来陪我看这日落,这是四哥最后一次和你看日落了”,慕容垂把慕容恪扶正,在一旁拥住他,就像他十几岁的时候那样,兄弟俩在城头上看着日落,慕容恪给他讲行军打仗的故事。
最后一点夕阳缩进了晚霞里面,慕容恪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慕容垂抱着他仰天长啸,整个邺城为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