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小雪彻底消失了身形,慕风才怅然的回身从新打量五十里外的诺大城池。
触目所及,一条清河贯穿城池,由于水流湍急,河流之上漂泊着淡薄水雾。
慕风等到那列队伍返回城中后,才步下山岗。
晌午到达黑色战场区域,慕风怕被城楼上守城军士看见他有异动,没敢探查,不过脚下传来的余温和时而随风落下黑色糜粉的岩石,让他心头巨震,是怎样的高温尽能消融巨石。
越到战场中心区域,慕风越是心惊,每一处黑色巨坑方圆百米,都深达数十丈,时间过去如此之久,坑底尚有青烟升起。
再行十里,城中有大批百姓走出,面上都有惊奇喜乐之色,慕风计上心头,在一处灌木丛后隐下身形。
待人群来到,慕风混入人群中,这些人都是城中百姓,听说了城外发生了奇异的事,跑出来满足好奇心,好回去后有资本向别人宣扬,这些人本就不相识,慕风的出现,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
“大牛,听说没,昨晚天上掉雷,劈死了一头好大的猴子!”慕风左侧一名邋遢青年手笼衣袖,以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青年。
“你知道个屁!早上清净禅院的法师都已经去看过了,带回了一具尸体,依我说,雷劈的肯定是个恶人!”大牛侧了侧身,离得那青年远了些,没好气的道。
“嘿,还我知道个屁咧,春花她老滴跟她讲滴,他亲眼看到天上掉下了黑色的雷,打的那大马猴直蹦!”青年察觉到大牛的嫌弃,急了眼,嗓门也大了不少。
“三蹦子,你咋知道春花老公都跟她说呢啥,是不是昨晚又趴人家窗户啦?!”走在前方的一个掌柜模样的胖子转过身来,调笑着道,逗得周遭人群一阵嘻嘻哈哈的笑闹。
三蹦子被人揪住了小辫子,瞬间泄了气,笼着衣袖擦了擦鼻涕,没了言语。
“请问兄台,昨晚真有猿猴被雷劈了?!”慕风寻了个机会,凑到三蹦子跟前,小声问道。
三蹦子斜了斜眼,瞥了瞥慕风的装束,没好气道:“哪来的叫花子,还兄台咧,谁认识你呀,是不是被雷劈了关你屁事呀!”
慕风微愕,顺着三蹦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连日来的荒野苦行,早已蓬头垢面,加上夏剑衣物宽大,被他胡乱的卷起袖管,裸露的肌肤又被野外荆棘拉伤,血痕血痂纵横,俨然跟小叫花子无异。
“小兄弟,别搭理那泼皮,昨夜寅时是有一头巨大的猿猴欲侵扰我们天均城,不过已经被我们击退了!”一名中年壮汉沉声发音,面上不无得意。
“嘿嘿,有铁木堂护卫我们天均城,肯定能保大伙平安,诸位说是不是呀?”先前那胖掌柜听到壮汉出声,忙不迭的拍马屁,没想到得到乡人寥落的回应,自觉尴尬,缩了缩脖子。
“刚才那位兄台说清净禅院带回了一具尸体?!”慕风乘机追问。
“哼,那帮和尚算个屁,要不是我们天南宗有分舵在这里,昨晚那大猴子早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的爬出城去了!”壮汉见乡人不以为然的神情,面上隐有怒色,顾左右而言它。
慕风自觉在这些人口中问不出什么,便恭敬的笑了笑算是回应,退进人群里。
观壮汉言语,眼前的壮汉当是天南宗分舵的,与那清净禅院似有间隙,若所闻不虚,普慧禅师的尸体极有可能被清净禅院收走,尽管心惊不已,面上却不敢有所表露,随着人群重新回到了战场。
草木化为灰烬,岩石已为糜粉,众人只是七嘴八舌的胡乱议论着,远远的观望不敢靠近,慕风为免引人注目,也不敢领头进入战场区域探查。
众人回城时,慕风依旧混在人群中,他必须得查明普慧禅师生死。
待得近了,慕风被眼前城池的气势所深深折服,巨大的城楼高约十丈,以粘土烧砖堆砌,透着大气的金黄色,天均城三字苍劲有力,似虎踞龙盘的横卧城楼之上。
城门拐角处,贴有一张告示,不少路过的百姓驻足围观,慕风本无意前往观看,偶一瞥间看到画像上的人有些眼熟,待仔细看后,不禁乐了。
布告是由黄绢写就,其上画着两个人像,左手边青年风神玉朗,透着股猥琐之气,正是结义的大哥夏剑,右手边的矮胖少年,除了青竹还能有谁,告示大体内容是现有采花大盗二人,连日来侮辱妇人少女无数,若有发现踪迹者报于州郡府衙,可得赏金百两。
慕风不禁莞尔,也不知道夏剑带着青竹一路干了哪些不着调的事,细想之下,也有可能是夏剑大哥不满夏剑掳走了新婚大嫂,于土族境内抓捕夏剑。
入得城里,慕风有些目不暇接,在此之前,他去过最繁华的地方不过是乡间集镇,沿街的商铺林立,商贾富户身着绸缎,贩夫走卒推车担粪,喧闹不已,许是在荒野孤身太久,此时慕风倒显出不适应来。
行到一处包子铺前,慕风瞅着热气氤氲的蒸屉再也迈不开脚步,阵阵香气侵入肺腑,许久没得到正经饮食的他狠狠的咽了好几口唾液。
“年纪轻轻的干点啥不好,哎!”卖包子的老者看到慕风饥饿的神情,从蒸屉中取了个肉包子递向慕风。
“大爷,我不是要饭的!”慕风连忙摆手不接。
“哦?”老者犹疑的收回包子放在一边。
“呃,那个我确实有点饿了!”慕风看到老者收回了包子使劲咽了咽口水。
“哦!”老者再度将包子寄送过来。
慕风依旧没有承接包子,走进店内,自芥子袋中取出一坛千里香,似是想起了什么,面上闪过一丝黯然,又塞了回去,从新摸索着取出了一颗鸡子大小的黑色珍珠:“大爷,这个给您!”
老者看见慕风自袋子里取出一个大坛子本就惊了,再看到他将偌大的酒坛又塞回了袋子里,更是目瞪口呆。
“这珠子我也不知道价值多少,我想在您这换顿饱饭!”慕风见老者愣在当场,只道是因自己闯入老者的铺子惹得老人不开心,不好意思的道。
“快把东西收起来,老朽信你就是!”老者回过神来,连忙关门闭户。
慕风不明所以,伸手再递。
“你这珠子价值不菲,就算换下老朽的整个铺子也不在话下,一顿包子而已,老朽还是管得起的,快快收好,免得让强人看见,惹祸上身!”老者接连摆手。
慕风依言将黑色珍珠揣入怀中,老者才如蒙大赦,取了一屉包子寻了张干净桌子放下,犹疑的打量着慕风:“你不会是个偷儿吧?!”
“大爷,我只是落了难,途经此地!”慕风不觉失笑,看来这身装束是要及早更换了。
老者这才放下心来,端了碗热水送给慕风。
由于未到晚餐时分,包子铺生意清淡,老者挪了根长凳坐在慕风身旁,慕风也有意与老者攀谈,匆忙咽下口中食物,问道:“大爷,昨晚城外发生了奇异的事?!”
“听说是头魔猿被天雷击杀了,不知真假,不过昨夜老朽并没听到什么雷声!”
“大爷可知那清净禅院怎么去?!”慕风眉头微皱,猿猴胸口的血窟窿历历在目,慕风本就不信天雷击杀一说。
“在城南,沿着前面的主道右拐就是,不过听小女说今天不接纳香客!”老者提起女儿面容渐转灰暗。
慕风察言观色,知道老者有难言之隐,试探着问道:“不知小姐姐年方几何,可曾许配人家?”
“哎,本有婚约,只到年底就嫁给对门铁匠铺的二小子,哪晓得造了什么孽,前些时日被那号称天南宗的强人看上,来我这闹了好几次,他家二小子也被打伤,再没人敢替老朽说句公道话了!”老者叹气连连。
“天南宗?诺大个城池就没个管事的人吗?”慕风心头怒气隐现。
“那天南宗据说极为厉害,城主府的人对他们都恭敬的紧,哪个敢得罪他们哦!”老者接连摇头,起身向外走去,不愿多提。
慕风三口两口吃光包子,将黑珍珠藏进蒸屉里,言了声谢,起身与老者告辞。
依着老者所言,慕风再借问了路人,太阳落山之时才寻到了清静禅院。
此时寺门紧闭,宽广的寺内没有半点声响,慕风有心叩门拜见,但又觉没有合适的理由,只好作罢,于寺院西墙外寻了处角落坐下,只等夜色降临。
寺院地处繁华地段,来往行人不断,不过没谁在意慕风这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叫花子,直到圆月高悬,过往行人才少了起来。
慕风攀上城内钟楼,居高远眺,遥隔数里向着实际禅院内观望,只见院内僧人手握戒棍,如临大敌的分散在寺院各处,而整个寺院里没有半点火光。
就在慕风疑惑间,一道人影自南城外飘然而至,落在慕风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