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的风很大，戚月看着坐在栏杆上，看看楼下没有什么行人。
如果砸到人就不好了。
戚月这么想着，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都这时候了，想那个做什么。
这个露台很隐蔽，下面也无人经过。
这里的视野真好，好像村里的那棵大榕树的树顶。
那时候陆烨总是在边上开玩笑。
“你这么笨，别掉下去啊，砸到别人就不好了。”
一旦陷入回忆，戚月生命中的点点滴滴都涌上了心头。
路也说，在魔都上大学，就好像爬到大榕树，只要咬牙跑到树顶，就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可是魔都的大学，终归不是榕树。
室友们是那么光鲜亮丽，就跟魔都的夜景一样。
她们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化妆品，名牌包，以及永远都不会间断的追求者。
这时候灰扑扑的戚月总是不合群的那一个。她尝试着融入她们，甚至傻乎乎地把自己浅白的背景全都告诉了她们，换来的是不屑一顾和冷漠孤立。
她没有化妆品，也没有名牌包，甚至没有像样的衣服，最奢侈的消费，只不过是一台二手诺基亚手机，用来和漂泊子在各个工地的陆烨联系。
她勤工俭学，像蜜蜂一样穿梭在图书馆和食堂，她发奋读书，第一个学期就拿到了头等奖学金。还找了一些兼职，过着和室友们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陆烨每月都会给她寄钱，有时候很少，有时候很多，除了开头的两个月戚月用过一些，之后一分都没有花。
她一笔笔地替陆烨存着，有时候自己也往里面存一些。每一次看着那小小的数字往上跳动，戚月都觉得幸福的未来在向她招手。
直到有一天，当卡里的数字跳到五位数的时候，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她依稀还记得。
“我是陆烨的工友，他在工地被水泥砖砸中后脑，急需手术，速度打来救命钱，卡号是……”
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很蹩脚的骗局，也只有自己才会上当吧。
戚月摇了摇头，想起那天疯狂地给陆烨电话，连续十几个都是未接听的时候，她怕到发抖，生平第一次打车，直奔银行。。。
她已经不记得再接到陆烨电话时，陆烨说了些什么了。只知道他平安无事，没接电话是因为手机拉在了宿舍里。
当她失魂落魄地在宿舍昏睡时，室友假意的关心让她当了真。
她告诉室友被骗了一万多，室友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随后拿出她的包，道：“就算你真的有一万多，也就够买这半个包吧。我认识一个大老板，身家丰厚又特别豪气，我想他一定特别乐意帮你。晚上正好他有趴，我带你去见见？”
戚月至今忘不了室友的眼神，那就是等着鱼儿上钩，野兽入套的眼神。
鬼使神差的，她真的去了。
大老板人很好，只要她喝几杯酒，就送她一个包。
鬼使神差的，她真的喝了。
室友们亲自给她下了药。
当晚，她拿到了包，也失去了不该失去的一切。
仿佛大坝溃堤，信仰崩塌的时候，人生自会一泻千里。
从此她也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她甚至成了大老板手下有名的红倌。
直到有一天警车呼啸而来，敲碎了这场粉色迷梦。
被警察拘留，被大学开除，跑路的大老板将她像货物一样转卖，辗转到了楚州。
他们甚至拿走了她的钱包，像丢垃圾一样，丢到了小巷的臭水沟里。
而这一切，不过是噩梦的开始。
……
戚月的眼睛已经开始迷茫。
对身后病房内冯妈妈恶毒的咒骂声充耳不闻。
“小贱货，扫把星，赔钱货！有种你就跳啊。老娘的生意全让你毁了，你要是不敢跳，看我怎么折腾你。”
“你老家在哪我可知道，你以为入了这行还能回头？要是你不把老娘的损失补回来，我就顾人带着鞭炮和大喇叭上你老家，让你的穷亲戚们长长见识！”
“贱皮子，你到底跳不跳？”
戚月嘲讽地笑笑，这些事，她怎么还会在意。
我早该这样做的，这样陆烨他，也不会为了我走上绝路。
戚月闭上眼睛，慢慢向前倒去。
“哎哟，小贱人你真~”
嘭的一声巨响，冯妈妈尖利地嗓音突然戛然而止。
突然倒下的病房门板，整个压到了她的身上，将她砸了个狗吃屎。
刘明踩在房门上，飞掠过病房和露台，猛地向栏杆外扑去。
一伸手，捞住了刚刚坠下的戚月。
两人一起急坠。
血魔炼体！
刘明双手瞬间暴涨一倍，在空中拧身，单臂挂住了下面一层的窗台。
轻轻一甩，先把戚月丢进窗户，刘明自己紧随其后，跃进病房。
病房内，一个大腿裹着纱布的黒瘦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跳进来的两人。
“你、你、你们是谁？”
“啊！我，我认识你！”
刘明瞥了他一眼，没想到还是熟人，就是那个被钢筋扎穿大腿的小虫。
不过刘明没空理他，拎起戚月从病房大门出去了。
刘明把戚月提到楼梯口清洗间，接了小半桶凉水，直接泼在戚月脸上。
“你男人为你杀人，你特么跑去跳楼？！”
戚月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依然硬气道：“不关你事。”
“能不能捞陆烨出来，关键就在你身上，等陆烨出来了我管你去死。”
戚月闻言猛然抬头：“陆烨还有救？”
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虽然曾在她面前放过大话，戚月原来是不信的。
可刚刚经历过生死关头，似乎又对他产生了没来由的信任。
“你既然可以不要命，想必可以不要脸吧。在法庭上公开承认你是个表砸，你敢不敢？”
被人指着鼻子骂表砸，戚月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眼中放光：“你真有办法？”
刘明看这女人满脸是水，也顾不上擦，对陆烨关怀神色不似作假，心中暗暗点头。
俗话说表砸配狗，天长地久。这俩人已经在泥塘里打了几个滚，说不定倒能有善果。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刘明提溜起戚月，扯着她往病房走去，“现在，千万不能让那肥婆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