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外站了几分钟后，韩姜才缓缓离去。
沐可不在。
对于沐可，韩姜其实是想逃避的，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沐可。
在寒假放假前夕，他就已经为自己安排好寒假的日程，只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韩姜安排好的日程是打工，经过一位同学介绍才知晓的，是靠海的J市。
可虽然是靠海，但北方再靠海也是冻死个人，相比于供暖充足的D市，T市更多的是空调。
在工厂打工，一个宿舍的空调费用平摊，这就造成了有人舍不得开空调的尴尬境地，还不说空调能不能用，当然这也是入住宿舍之后的事了。
寒假放假后，韩姜立马坐上了去J市的火车，J市靠海，是一个很大的一线城市，看着J市的火车站韩姜就觉得光这栋建筑就能让他转晕。
韩姜庆幸自己不是路痴。
长达两个小时的客车，呼呼的暖气吹得他想吐，等到下车时，原本所剩不多的新鲜感也荡然无存。
好容易找到了工厂，注册安排好了宿舍，这才发现，悲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拖拉着行李箱走进了宿舍楼，第一反应就是脏乱差。水泥地，空气中弥漫着灰尘，每层楼道拐角的垃圾桶散发着辣条、桶面以及面包的混杂味道，楼道中没有灯，只有楼梯口装有声控的白炽灯。
进到自己宿舍之后，扑面而来的灰尘与味道几乎让韩姜晕倒，宿舍内三张高低床随意安放，地上厚厚的一层塑料包装袋，卫生间的水龙头早已生锈，灰红色的水静止在里面，下面是不知堵了多长时间的下水道，韩姜随手拿起身边的筷子，不要问他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筷子，直到筷子断了之后，韩姜才放弃疏通这个看起来像是恐怖片拍摄现场的下水道。
韩姜无法忍受，强迫症和洁癖让他无法既来之则安之，这都不需要用强迫症和洁癖的借口来逼他，这已经不是正常人类能忍受的范畴了！
拿起笤帚，没有簸箕就手套着塑料袋装垃圾，他倒是不怕脏，只要最后有水洗一下就好了。
经过半个小时，打扫干净的地面使得整个房间看起来像是人类居住的样子。之后接水洒水，直到一切结束之后，寒意顺着张开的毛孔侵入，韩姜这才发觉，这个宿舍有点冷得过分了。
什么才算是冷得过分？韩姜明天才开始正式上班，所以这一天可以窝在宿舍里，盖着薄薄的被子，挡不住室内的寒冷，身下的褥子也不起作用，冷硬的床板硌着生疼。
没躺一会儿，宿舍内的其他人回来了。
这个宿舍一共三张上下床，是一间六人宿舍，算上韩姜也只有四张床上有被褥，对于其他三个人如何能在这种猪窝环境下生存，回来的舍友给了他答案。
原来其他三个舍友家就在附近，宿舍里的被褥也仅仅只是为了中午能坐一会儿，晚上就会回家睡觉，并且他们就韩姜打扫了他们十天未收拾的垃圾向韩姜表示感谢。
“你们快滚回来，咱们宿舍来了一个孩儿，帮咱们打扫了十天的垃圾。”
“哎兄弟，这厂子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咱宿舍的空调坏的不能用，那里有浴室可热水太烫最好不要洗澡，厕所的冲水系统坏掉了，你可以自己接水冲掉。”
相互问候了几句之后，韩姜与他们便不再交流，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个下午，出去吃过晚饭，然后准备上床睡觉。
韩姜在睡觉之前有洗漱的习惯，然后他才发现，说水烫不是没有依据的，烫也就算了水流还小，水流小也就算了，最不能让韩姜忍受的是，这水，居然是咸的！
好，很好，他忍了。
一夜并不安稳的睡眠，和前些日子一样失眠着，但日后韩姜知道，在这里是不存在失眠的，累成狗你还睡不着？
确实如刚开始所讲的，一天130的工资，但并不代表这家工厂的工资高，同大多数工厂一样，该工厂也是一小时10元，只是它的时间有13个小时。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吃完早饭七点，中午十二点下班，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下午一点上班，五点下班，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然后六点上班，十一点下班。
被分配到流水线上的韩姜确实感觉很累，几乎每时每刻身体都在负重。工厂的车间里是不允许吸烟的，所以每天的食堂都是烟雾弥漫，不同阶层的素质差异在这里体现出来，除了强制排队的护栏，自盛米饭的人们都尽可能地多盛，所谓的管吃也仅限于中饭和晚饭的菜米供应。
韩姜在每天晚上洗漱完后也是凌晨了，几乎是倒下就睡，也不怕因为某人而失眠了，即使天寒地冻也能睡得深沉。
但韩姜最终还是没干完一个月就走了，逼走他的倒不是这里的环境和繁重的工作，而是这里的人。
韩姜觉得还是自己太嫩了，整个宿舍，每一间宿舍的宿舍门都无法上锁，在第四天的时候，韩姜回来发现自己的300块钱现金，手机充电宝不见了，与此同时，舍友压在枕头下的一盒烟，一罐八宝粥也不见了——这贼还真是个实诚的人。
对于自己的抗压能力，韩姜觉得还可以，但当他有一个很好的退路的时候，抗压能力就下降了。
这和两年前自己第一次打工的时候一样，安慰着其实自己不需要打工，因为自己已经考上了大学。
如今，面前的种种刺激着他，第一次不能回家过年，不能和同学一起玩也刺激着他，就在那某一瞬间，他决定要回家去——之后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很多。
经过一番折腾，韩姜终于还是回去了，结束了这一段失败的打工之旅。值得一提的是，在他打算回去的前一天晚上，刚刚搬来的舍友把手机放在下铺充电，第二天一早，手机连带着充电线一起不见了——韩姜害怕继续待下去自己也会丢了。
其实说白了，只是为了不想和沐可待在同一片天空下，如果自己打工去了，一个月后回来时沐可还没有走，他不仅有钱带她去玩，还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一个寒假都快结束了我来看看你。
可其实，不管他打工不打工，真的面对沐可时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的勇气。
他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