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如期而至,落红满地,细看来,片片都是少年的清愁,点点都是无言的心痛。
萧寂闲倚小窗,望着长长的甬路上的斜雨和落花,意识到又一个销魂的秋天已在造访的路上。
悠然点燃一支香烟,看着吐出的烟雾聚而复散,蓦地有所心会,觉得人间的沧海桑田如此,人生的爱恨情仇也是如此。
夹烟的手指微动,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走在落花烟雨中的云若。
云若撑着一把伞,另一只手抱着一摞书,闲庭信步一般在甬路上走着。
纵使相逢应不识,多好。然而人生有太多的教人防不胜防黯然神伤的相逢,云若与骆风又相逢在风雨中。
这次相逢,不仅骆风一个人,还有华景波和刚刚把骆风和华景波从河边接回来的岑婷婷。
萧寂在小楼上目睹了这次避无可避逃无处逃的骤然相逢,那一刻他如同饱经沧桑阅尽世事的老人一样,在心底发出苍凉悲悯的唏嘘。
这次相逢,也惊到了骆风,他本已经麻木的神经有了锋利的刀锋割出的痛感,在奔跑中戛然止步,怔怔地立在路上。
手中的雨伞在他失魂落魄中坠落,一把伞遮在他的头上。执伞的手,他很熟悉,即便在梦里也熟悉得如同自己掌心的纹络。
云若淡淡地说:“真巧。”
有人替骆风回答了:“是啊,真巧。”
有人替骆风拾起了坠落的雨伞,又为他撑起。
这个人是岑婷婷。
云若笑了笑,无言地与他们擦身而过,点点斜雨在她身影后飘落,形成一道剪不断理还乱的珠帘,将他们远远的隔开。
骆风茫然地从岑婷婷手中接过雨伞,又茫然地向前走去。绵密的雨丝在他身后倏尔飘忽,形成一帘山盟犹在锦书难托的愁绪,将他们幽幽的锁住。
晚上,秋雨将歇,相思难已。
骆风在小屋里与萧寂面面相觑很久,说:“学校的画展就要开幕,我的作品还没有出来,你帮我构思一下。”
萧寂叼着烟,说:“有一首诗背诵给你听一下,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骆风问:“什么诗,谁写的?不会是你胡诌的糊弄我吧?”
萧寂脸色宁谧,说:“南宋陆游的,名字叫《沈园》。你听一下。”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背诵过后,萧寂盯着骆风,悠悠说:“这种情怀正在你身上发作,这种情思正在你心里酝酿。我可以肯定,你会就此创作出一幅呕心力作。”
骆风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眉宇一直在皱紧,说:“为什么你喜欢在别人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你知道,这个时候,我创作这样的作品,伤心的人绝不会仅仅有我自己。”
萧寂慢慢地吐出一个很浑圆的烟圈,淡淡地说:“伤口是藏不住的,你如果想让创伤尽快痊愈,就要把伤口露出来,采取积极有效的治疗。撒一把盐,并不是坏事,一方面会让你坚强,另一方面会给你消毒。不要装作若无其事,事情本就存在,何必隐隐藏藏?那会让伤口因为治疗不及时,治疗不力,而养痈成患,危及生命。讳医忌药,是一件很蠢的事,聪明如你应该不会如此。”
骆风不想和萧寂再就此纠缠下去,说:“听你的话,我这就去求医问药。”扔下萧寂,逃命一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