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床了!”一个同学突然喊道。
要是在往日的这时候,四娃还在被窝里睡觉,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家里,可眼前却是个新的环境,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在马坪中学的宿舍里。他本来还想睡会懒觉的,但看到旁边的学生陆续起床了,自己也不好赖着,只得很不情愿地起来了。
“你快点起吧,一会外面刷牙洗脸的人特多,去晚了就得等到最后了。”舍长看着在炕上慢腾腾穿衣服的四娃说道。自己迅速地穿着衣服,完了又很快叠好被子,下炕去了。
四娃还没反应过来时,舍长和其他人都已经拿着自己的毛巾和刷牙工具跑到外面去了。他们都没有拿洗脸盆,这是四娃注意到的。
四娃穿好衣服,又很认真地叠好了被子,而后慢慢地下了炕,拿着自己的洗脸盆和刷牙工具到宿舍外去了。刚走到门口,便见北面女生宿舍的女生纷纷拿着洗脸盆,朝水房这边跑了过来。
水房是靠近南面的拐角处,而女生宿舍是靠近北面拐角处,所以男生洗脸只需拐个弯就到了水房处,女生还要跑一段距离。
四娃本打算也去水房那边挤挤热闹,但想到自己和这里的人还不熟,而且这里的学生对这可以说是他们的家了,自己只是个外来的学生。想到这里,决定等别人洗涮完自己才去。
他拿着洗脸盆回宿舍去了,在宿舍里呆着很是无聊。因为无事可做,只能盯着宿舍的门口,看着一个一个的陌生同学从门外走了进来。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四娃的眼前,那是个留着长发,长着圆圆头、圆圆脸、圆圆眼睛的学生。
四娃认识他,他以前也在镇上学,而且和自己一个年级。那时候四娃喜欢打篮球,这个学生也喜欢,两个人有时常常在一起打篮球,但因为是不在一个班里的学生,所以四娃和他很少交往,但两个人在这里遇到了,都觉得有亲近。
“哎,怎么你也在这啊?”那个学生很惊喜地问道。
四娃抱着洗脸盆,坐在靠近窗户边的炕栏上,听见这学生和自己打招呼,忙放下洗脸盆说道,“是啊,你今年也没考上吗?”
那个学生笑了笑说道,“没有,我考的特差。”
“哦,我也是,呵呵……”四娃说着笑了起来。
事实上也是如此,当初考高中的时候,他就没指望能考上,因为比他学习好的学生太多了,那些学生也有很多都没考不上,根据学校的升学率就可以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那学生一脸友善地问道。
“我叫王鹏云。”四娃也友好地答道,接着又问道,“你呢?”
“我叫冯爱军。你怎么还不去洗脸刷牙啊,都快跑操了啊!”冯爱军说着把刷牙工具放在了窗台上,而后把毛巾拧得很干后脱鞋上了炕,来到他所在的床铺上后,把毛巾挂在了墙壁上的一根铁丝上。
“什么时候跑操啊?”四娃急着问道。倒不是怕等会自己来不及跑操,他不能跑操,想来父亲已经跟马大鹏说过了。如果跑操再洗漱的话,肯定会引得其他老师和学生关注,他不喜欢搞特殊。
冯爱军看了下手上的电子表说道,“还有十分钟,你赶紧去水龙头那等着去,要是有了空位你就去洗!”
“哦,那我去了啊!”四娃说着,端着自己的盆到水房那边去了。
来到那些学生聚集的地方,见那些学生都围在一个墙面上,男生有些混乱,大都拿着毛巾和刷牙工具往前挤着,而女生们则很规矩地排着队。
“五个水龙头给我们女生让一个啊?”一个女生喊道。
“我快洗完了,我完了就让给你们!”人堆里的一个男生答道。
“那你快啊!”另一个女生催促道。
“行了,你们洗吧!”说着一个胖胖的男生从里面挤了出来。
这时,四娃见一个男生挤到了刚才那个胖男生让给的水龙头处,不过他倒是没有自顾着洗漱,而是帮着女生接水,接满一盆递了出来,又开始接着另一盆。
在那个男生转身递水的瞬间,四娃看到了他的脸,这人长得有些秀气,留着长发,梳着中分头,眼睛大而有神。
一个女生喊道,“还有哪个女生没接到水?”
四娃心想,反正是那个男生在献殷勤,何不钻个空子。于是,他把自己的洗脸盆递到一个有些发胖、看起来还算顺眼的女生旁边,嘿嘿地笑着说道,“你让那个男生也帮我接一盆吧!”
那个女生打量了下四娃,好生奇怪地说道,“那些男生都是自顾着自己,谁帮我们打水了。你这小子,还让我们女生给打水,丢不丢人啊?”
四娃被这女生一顿讥讽,心里很是纳闷,明明是那个男生在帮接水还不承认,不给接就不接,还嘲讽我,于是他指着正在接水的男生说道,“那个男生不是在帮你们接水吗?”
“哪有啊?”那个女生左右探了下头,一脸迷惑地说道。
四娃心想,这人明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个男生那么明显她不看,偏偏看其他地方,转念一想,也许是这个女生不愿意给自己接水吧,还是等别人洗漱完自己再洗漱吧。
女生们接满一盆水就走,所以比较快,而男生是直接在水龙头上洗漱,所以较慢。等到女生走完了时,男生们依然有人在霸占着水龙头。
突然,四娃看到了一个空的水龙头,刚要上去学着其他男生直接洗漱时,另一个小个子学生抢先给霸占了。这人也留着长发梳着偏分头,年龄看起来很小,应该是班里年龄最小的学生了吧。他本来要和这学生讲讲规矩的,但想到自己刚到这里,和这里的学生也不熟,刚来就吵架似乎不太合适,所以恨恨地瞪了那个学生一眼,开始等着其他的水龙头。
这时,一个学生洗漱完走了,四娃忙着抢上去,生怕再被别人抢占了,可是等他跑到水龙头跟前一拧水龙头,水龙头竟然不流水了。
“那个水龙头常常出问题的,有时突然就不淌水了。”皮肤蜡黄,下巴尖尖的学生说道。
四娃转身看他时,那人正站在那个小个子后面,等着小个子霸占的水龙头。
四娃心想,看来明早得起早一点了,不然以后就要等到最后了。
突然,校园里响起了一阵铁铃声。
那个小个子一边擦着脸一边朝宿舍跑去,而排在那个小个子后面的男生见状,连脸都没洗,直接拿着刷牙工具和毛巾朝宿舍跑去了。
四娃也不好在这逗留,缓缓地朝宿舍走去了。
四娃等了老半天,最后连脸都没洗成,想来就有些郁闷,心里暗暗下决心明早一定早起,要赶在别人之前把脸洗了,牙刷了。
“你赶紧到教室去,跑操的时候宿舍不让呆人!”舍长给四娃说了声,匆匆地跑出了宿舍。
四娃听舍长这么一说,想着一定又是马大鹏的规矩了,自己第一次来最好还是别得罪马大鹏,于是忙朝教室走去。
前排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在聊天,后排坐着三个男生在偷偷地抽烟。
四娃心想,前面两个也一定是有病不能跑操,后排的那三个人却是偷懒,躲着抽烟。他朝那些人看了一眼后,朝自己的座位上走去了。因为还没领到书,所以只能拿着那本厚厚的散文书看着。
不一会,室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跑步声,前排的一个男生好奇而欣喜地爬在窗户上看着。
这时,教室的门吱呀一响,爬在窗户上的那个学生听见门响后忙转身看,见是马大鹏,有些慌不所措,但还是硬着头皮,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后排的三个学生反映还算灵敏,见门开了,忙把烟掐灭,一本正紧地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书。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干嘛不去跑操?”马大鹏的声音虽不像昨晚喊韩盆时那么严厉,但这声音对所以学生来讲,还是很恐怖的。
“我的肚子疼,我给班长请假了。”前排的女生诺诺地说道。
“你呢?”马大鹏看着前排的那个男生问道,同时头往上抬了下,以头代手地算是指了指那个学生。
“我也给班长请过假了,我昨天把腿扭了。”那个男生胆怯地说道,因为自己刚才爬到窗户上看有些理亏。
“后面那三个男生怎么回事?”马大鹏又看着后面的学生问道。
“我们也给班长请过假了。”其中的一个高个子男生说道。
四娃没等马大鹏问话,先站了起来说道,“我得的是阑尾炎,不能跑操。”
马大鹏朝四娃看了眼没说话,而后又看着后排的三个学生,很严肃地说道,“你们几个不能跑操就到院子里看书去!”
马大鹏走了,其他学生乖乖地走出了教室。
四娃知道马大鹏的用意,他不想那些偷懒的学生呆在教室偷懒,但自己还是跟着出去了。
走出去的学生都在教室外的窗台上看着书。
四娃想着,自己拿着这样的书看未免不太适合,想到自己的课本时,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他转身看时,见马大鹏正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于是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马老师,我的书现在可以领吗?”四娃走到马大鹏面前,看着马大鹏认真地问道。
马大鹏瞄了一眼,淡淡地说道,“你跟我来。”
马大鹏领着四娃到第一次报名的办公室那去了。马大鹏在前面走着,四娃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来到那个办公室门口后,马大鹏朝里看了下,见没人又转过身,看着楼下喊道,“石伟雄,石伟雄!”他喊了许久也没人答应,于是喊着另一个老师的名字道,“小李,叫一下石伟雄,让他上来帮拿下课本!”
小李是那次帮四娃开门的老师,他在楼下站着,看着学生跑操,听马大鹏这么喊,拐到另一个办公室喊人去了。
马大鹏喊完人到那个办公室去了,四娃也跟了进去。
马大鹏走进去后开始在办公桌上找着书,不一会就找到了一套新书。他仔细数了数,走到一边去了。他看了四娃一眼说道,“你先把书拿下去吧,今早上《加减乘除的混合运算》,你下去后好好把书看看,还有英语第一单元的第三课,把不会的单词标在短文里,不然我讲的时候你又什么都不懂,有时间的话你再背背单词表里的单词。”
四娃听马大鹏这么一说,心里莫名地涌上一阵暖意,刚把“谢谢马老师”的话说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想着马大鹏这么严肃,还是少和他讲点话吧,于是悄悄地走到桌子前,抱起了那摞书。
这时,石伟雄恰巧走了进来,见四娃手里抱着书,淡淡地说道,“没交书费的不给发书。”
四娃朝马大鹏看了一眼,想着马大鹏只是代课老师,学校的事他应该不能做主,于是又乖乖地把书放在了桌子上。
此时,马大鹏脸上有了少有的笑容,他看着石伟雄笑着说道。“行了,就让他拿下去看吧,他家里要是有钱早交了,有钱了你还怕他能不给吗?”
“这是学校的规定啊。”石伟雄无奈地说道。
“那学生连课本也没有怎么听课啊,你还是把书给他吧……”马大鹏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石伟雄是学校的主任,学校的很多事都由他管着,但此时见马大鹏变了脸色,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朝四娃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四娃把书拿走。
四娃当然能明白的,拿了书后又看了马大鹏一眼,本想说句感谢的话,但马大鹏的脸那么严肃,不好再说话,于是悄悄地抱着书,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在回教室的路上,四娃还在想着,马大鹏是个关心学生的老师,学生的学习似乎比什么都重要,而那个主任似乎也有点害怕马大鹏。
其实这个学校能苦苦支撑到现在,全是因为这个学校有马大鹏的缘故,马大鹏在这方圆很有名气,不说他书教得多好,单单是他考了八年的大学就已经很有名气了。不只是初三的学生敬佩马大鹏,初二初一的学生对马大鹏也很敬佩,因为以前在初二的时候,也有马大鹏带着的一门课。初一的学生想着自己马上就初二了,所以对马大鹏是敬而生畏。
回到教室后,学生们已经跑完了操,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默读着课文。当然,也有一些学生在教室外,哇啦哇啦地念着书或背着书。
四娃把自己的新课本放在自己坐的最后一排位置上,而后拿了本英语书到教室外去背了,他喜欢安静的环境里背书。
教室外只有寥寥的几个学生。有的在教室外的窗台上面,对着窗户背着;有的在一个地方走来走去地背着;也有的学生是蹲在一个地方背着。
四娃喜欢走着背东西,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然后从另一个地方再走回来,不过他绕的圈比其他学生要大一些。
这时,马大鹏从自己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朝周围看了一下后到教室里去了。不一会,教室里陆续有学生拿着书走了出来。相熟的学生还会偷着说些什么,到最后,班里所有的学生都跑了出来,各自找了个地方,开始背起书来。
马大鹏最后从教室走出来的,出来后关上了教室的门。
四娃想着,一定是马大鹏把这些学生赶出来的,说室外的空气新鲜有利于记忆。
正在四娃背书的时候,身边突然多了几个人,转身看时才发现他是和自己一个村里的学生,四娃都是认识的。
四娃以前比他们高一级,彼此很少交流,如今他留了一级,和这些人到了同一个层次上,所以彼此之间也就有了交流的必要。那时候,考到镇上的学生很少,考不上的只能留在马坪中学上学,所以他们对于镇上的学生也有些敬佩,包括四娃在内。
“四虎(四娃上小学的时候叫王四虎,因为排行老四,而那时候二哥在的时候叫鹏虎,因此家里人就给四娃起了名字叫四虎。奶奶起初叫四娃三虎,那是因为四娃是家里的第三个男孩,后来才改口叫四娃的。),你来了就好了,这样就没人再嘲笑我们村里人学习不好了,我们村里除了王江涛外就数你了,你一定要给咱们村里争光啊!”说话的人是王大雄,长着一个大嘴巴,说话时口水易飞出来,所以有些走音。
四娃想着,自己从镇上回来的成绩肯定要好一些,但他还是谦虚地答道,“我学的不好。”
“你就别谦虚了,我们都知道你是从镇上转回来的,镇上的学生学习都很好!”青山说道。青山的皮肤很白,头的形状像桃子,所以和他村里的学生有时叫他结桃(结桃?个头比较大的桃子,皮薄而微微泛白。),因为他名字比结桃好叫,村里的孩子还是喜欢叫他本名。
“我们散开点,别让马大鹏看见了,不然会怀疑我们说话的。”二亮在一边说道。二亮是二婶婶家的儿子,前面说过,住在涝坝沟。他也是爷爷二哥的孙子,所以和四娃偏着点亲戚关系。二亮的真名叫王亮亮,因为排行老二,因此他家人这样叫他,后来大家也就这么叫他了。他的皮肤很黑,个子比起同龄人还算是较高的。
“你******就是个胆小鬼,马大鹏都在办公室备课呢,哪有时间出来管你这些!”说话的是金盆。金子做的盆子当然值钱了,大概为了显得他的值钱,所以他的父母给他起了小名叫金盆,也许是叫习惯的缘故,长大了就叫王金盆了。他个子有些高,留着短发,嘴皮有些翘,眼睛有些笑,刚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他的脾气是很暴躁。
金盆刚说到这儿时,马大鹏还真的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其实马大鹏上课是不备课的,看到哪讲到哪,毕竟他已经教了这么多年的书,因而在灌输基本知识的时候基本不看课本,只有念题、分析题型的时候才会看上一眼。
“我靠,他还真的出来了!”金盆喊了一声,忙拿起书,遮着脸面走开了。
其他几个学生也忙朝其他地方走去了。
晨读的时候,大家没敢再相互说话,直到下课后才有了机会,但刚下课后很多同学又要上厕所,所以彼此说话的机会就很少了。
四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认真地看着课本。就在他刚坐稳的时候,王江涛和二贵子走了过来,当然还有王大雄、青山、二亮和金盆。王江涛和二贵子的关系正如四娃和二亮的关系,带着亲戚关系。王江涛是村里王有福的儿子,自幼学得好,不过有些高傲,不愿和村里其他学生一起走,当然其他学生也不愿和他一起走。他常常和二贵子以及村里的一些女生在一起走着。二贵子不爱学习,因为常常和王江涛在一起,所以也有些孤傲。
“四虎,你来了以后我们村里就又多了一个人,一会我们回家的时候就热闹了!”王江涛走了过来,坐在了四娃旁边的一个空位上笑着说道。
四娃对王江涛有些意见。首先他是王有福的儿子,是王有福家在算计着大哥一家,这样说来两家还是仇人,与王江涛接近就是在给家里丢脸;二来王江涛学习好,他看不起学习不好的人,这个四娃以前就是知道的,最讨厌那些看不起别人的人,出于这个原因,四娃似乎也有些反感他。但这次见他跟自己打招呼,也不好失礼,所以也只能勉强应付道,“我现在得了病,暂时回不了家,可能要过一段时间。”
“什么病啊?”王江涛又笑着问道。
“阑尾炎。”四娃不太热情地答道。
“哦……”王江涛不高兴地地离开了,因为他也感觉到了四娃的不友好。
上课铃就响了,同学们嗡的一下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想来一定是马大鹏要来上课了,要是等到他进了教室,见有人还没在座位上,那么这个不积极的学生就算触犯了他的规定,大概要被批评或挨打的。
四娃紧紧地盯着教室的门口,等着看马大鹏进来后的样子。
其实,一个老师讲课是一方面,在课堂上的行为举止又是另一方面,如果他来到教室后随便而且轻浮,那么这个老师在学生的眼中立即要被扣一半的分。接下来就要看他讲课的本领了,在这讲课的时间里要赢得及格,那是靠本事一点一点地往上挣的。
四娃是这么认为,所以他才会盯着教室的门口看着,只是等着看着马大鹏有没有把那一半的分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