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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柴田浩二经营的海产店与全家居住的院房只隔着一条街,这条街的尽头有一家旧书店,浩二那未成年的妹妹柴田京子在这家书店见习当书店店员的工作,京子也是长谷川直树任教的学校高中部仅有的一名学生,作为京子哥哥的好友,直树全然是眼看着京子从咿呀学步的婴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京子的个头很高,竟在身高方面超过了哥哥浩二,白皙的皮肤也让兄妹俩显出格外的不同,这种差异经常被直树拿来取笑逗乐,大多数情况下,直树的调侃只会让自己越发感到落寞。

即使他们已经有相当程度的默契,小心避讳的谈起彼此家庭,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尴尬,可是直树的妈妈依旧如真空苍茫的宇宙一般高悬于他们之间友谊的银河之上,可以想见,浩二突然听到直树妈妈有了音讯的时候,他整个人是“嚯”的一下蹦了起来,有些激动得慌不择路,差点把摆渡用的快艇开得撞上迎面而来的渔船。

可是奈良美夕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多少令一旁的直树怎么也兴奋不起来,她似乎有些蹙眉的低喃:“那会是真的吗”,直树只当她是舟车劳顿疲惫了,并不以为意,事实上,美夕最担心的事莫过于那个遗弃直树的女人果真回来了。

梦是始终无害的,一个未完成的迷梦,更无伤大雅,然而承载苦痛的现实往往比梦境更能使人支离破碎,她从直树牵她的右手手心感受到这个做儿子的内心该有的纷乱,三人一路没作丝毫停留的赶回旅店。

长谷川明一脸茫然的等在门口,不时神经质的抚摸着腮帮上未剃尽的胡须渣,看起来很有些疑惑,他见儿子回来了,忙深吸了一口烟,匆匆的把烟头掐灭,挠了挠蓬松而浓密的鬓发,睡眼惺忪的晃动手中的钥匙,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抱歉的示意大家跟着他一起上楼,直树本想先问个究竟,但他深知爸爸的脾性,把话又咽了下去。

美夕有些难为情的把牵着的手重又缩回,闻到烟味又觉得亲切,心里一阵难受更说不出话来,唯有浩二异常活跃,整个楼道里回荡着他呱噪响亮的嗓音,以至于301的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直树与美夕同时发出的惊呼都被淹没掉了,但见屋内一片狼藉,半成品的树雕、做坏的陶罐、好几条手工编织的布艺地毯,简直是像误入了某个工艺品作坊。

“爸爸,怎么回事,这会是真的吗”

“我也很好奇,她的样子看起来……不像她的房间……有这么多惊喜”

“您把直树妈妈的房间藏到哪里去了?”

“不,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那么妈妈的消息呢”

“呐,这些,我不能确定,它们属不属于你妈妈”

径直走进屋内的长谷川明,先把窗帘拉开,让充裕的阳光能透进房里来,随后在浩二的帮衬下,将整块床垫掀起来靠在一边的墙上,顷刻眼前呈现出一幅色彩斑斓的巨型图案,似乎瞬间铺开了一片素描与油画组合成的汪洋,床板上的画作数量起码有上千张之多,几乎塞满了床底的每一个角落,密密麻麻的堆叠在一起。

被一股莫名隐秘的力量吸引到床沿的奈良美夕,无意识的弯下腰去捡起一张画来,用手指细细的磋磨那触感粗糙的发黄纸面,油墨已显得有些褪色,画上的人物与景致却依旧生动传神,栩栩如生,而且整个画风给人一种极为鲜明、深刻的印象,美夕一时难以摆脱眼前慑魂的一幕,她从这床底画海的世界返回到现实之中时,已寻不见背后直树的身影。

“过道里挂着黄铜风铃,音质清脆,阳台上养着一盆鸢尾花,是每天细心浇灌的,餐桌旁摆设了古代的屏风,典雅别致,屋内一尘不染”

“还有一副沉重到难以挪动的铅铸画架,亏你记得这些”

“因为我也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他是个多幸运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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