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日子已经过去三年有余,三年里,应城整日同看守马场的冯玉宽在一起喝酒,深夜方归。扶南连年大旱,马匹都羸弱不已,大片荒芜的草场让牧民们心急如焚,扶南也不得不高价从和昌和辛余买进大量的粮食,牧民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一年一度的套马大赛也取消了。帖木儿恼应城对妹妹无情,索性将应城派到马场喂马,乌仁图雅见应城始终不肯真心相待,只有将一腔幽怨都发泄在骚扰边境的敌人身上,如此一来,二人竟很少见面。
这一日,夜已四更,应城提着酒囊走在回家的路上,突觉耳畔冷风飒然,应城无奈道:“我说过不要来找我,你打不过我的。”
冷冷的话语消散在夜空中,身后的人却没有回应,应城喷出一口酒气,无奈地转身道:“你——”
蓦地,浑浊的双眼里迸出一丝亮光,“你”字也从口里咽下:“落原。”
只见来人一脸沧桑激动地望着应城,一道恐怖的刀疤从上到下划过整个脸颊,鬓角乌黑的青丝中夹杂着些许白发,双唇颤抖,半晌方道:“应城!”
“你这伤都是为我受的吧。”
落原下意识抬手挡了挡:“是我自己太大意了,应城。我这次找你,是因为当年神电营曾接到先皇密令,应天若倒行逆施,只要你一声令下,神电营便可软禁应天,有你来接任皇位。”
“落原”应城长叹口气道,“你也不要再为这事操心了,我只想在这里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皇位,原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难道,你不回和昌了吗?”
淡淡的笑容带着一丝感叹:“不回了。”应城望着错愕的落原大笑道:“不提这个了,走!你我多时未见,今天我要好好招待你。”
二人相拥入帐,早有侍女候在帐外,见应城到来,连忙道:“塔布囊来了,公主在里边等你呢。”
应城脚步一顿,一语不发地拉着落原到了帐中,落原见帐内一妇人衣着华贵,心中明白了几分。乌仁图雅命侍女端上马奶酒,借故离开了大帐却并不走远,她要看看应城对谁都是如此的冷酷无情吗?大帐里传来爽朗的笑声,她的夫君对他的朋友可是关怀备至呢,可他却从未对自己的妻子有过这样的一次,清冷的夜空下,乌仁图雅不禁打了个寒噤。
吉雅见乌仁图雅抱着双臂,上前道:“公主,我去给你拿件衣裳吧。”
“不了,心冷了穿再多衣服都没用,你跟阿勒坛刚刚成亲,早些回去吧,不用等在这里了。”
吉雅犹疑了一会儿高兴道:“那公主,我就先走了。”
吉雅满心甜蜜地迈着焦急的步伐朝远处的毡帐走去,乌仁图雅独自一人直觉夜风更冷,她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星星,那些星星明灭不定,没有那一刻会帮她答疑解惑,他们都调皮地眨巴着眼睛,望着地面上为情所困的人。
毡帐里的落原醉醺醺道:“应城。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看这个扶南公主挺喜欢你的。”
“喜欢,他喜欢我?即便是喜欢,那也是以前的事了。”
落原似乎是真的喝醉了酒,仰头认真道:“瞧你成婚已久,还不如我这个光棍懂女人——她看你的眼神分明是三分恼怒,七分幽怨,这——世上女人的幽怨,都是又爱又恨,不然,草原的女人性子烈,她早你给,给杀了。”
落原的话清晰地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那个她曾经奉若神明的心上人,竟不如一个外人了解他,她不肯让人知道自己的伤心,又无法释怀应城对自己的误会,当下快步进了马厩,牵出一匹瘦马,“啪啪啪”狠命抽打着马腹,那马虽然羸弱,被抽打一番之后竟四蹄奔腾,嘶哑着奔向沉沉的夜色,跑得如同一匹健硕的宝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