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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他人视角

安娜·弗兰斯

我的主人,贝铃·菲尼克斯·亚瑟,是个奇怪的家伙。

这里倒不是说她品性有什么问题,而是她的表现明显异于常人。她对自己遭受的痛苦满不在乎,有时甚至乐在其中,让人联想到是否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一方面行动举止显得特别天真,经常会动不动就撒娇,另一方面看上去又十分地坚强,思考着普通人都未曾想过的事。

一开始得到的吩咐,只是照顾一个脆弱的女孩子而已。至于有多脆弱,拿卡莉大人的话来说:

“没有我的话,她恐怕会很难活下去吧。所以努力支持她吧,安娜,我只有依靠你了。“

但是我遇到的情况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贝铃非常坚强,坚强地让人生畏。通过自己的不断努力,冒着无数的危险,慢慢地站了起来,这点我全程看在眼里。

后来她向我诉说她的经历时,我震惊了,一个年仅12岁的小女孩,真的做到了这种地步吗?我对她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敬畏之情。

当然,她也有孩子气的一面,每天都会让我感到新鲜。对于这样的她,我打心底里想要一直支撑着下去。

在她出了房门的那几天,不知道都在做什么,先是告诉我见到了夫人们,后来又到处跑来跑去。我被完全地蒙在鼓里,总觉得有点失落。

结果,在她说看完大结局的隔天,我进她的房间后,平静地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一一向我说明了自己近期所做的事。每次在她述说自己的经历时,总能让我惊讶万分。最后,她告诉了我这份年龄不符的举动从何而来,她并不是我原来的主人,而是其他人的意识融入到了这个身体内,我原来的主人已经逝去了。

我并不能很好的理解其中的含义,但是我确定一件事,就算眼前的人可能不是我以前的主人,但是她毫无疑问是我现在的主人。当我向她这么说明的时候,她开心地笑了,说我能够成为她的女仆是她的荣幸。

但是在这份笑容背后,感到了一股未曾感受过的距离感,平常的贝铃根本不会这么客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然而无论我如何询问,都被简单地回避了。我有种预感,如果不做点什么,贝铃会就这么离我而去。

但是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没办法,我只能去找可能与这件事有关的人来处理了,于是我找到了三夫人——

优拉·雪莱·亚瑟

我是个沾满罪恶之人。

然而却被简单地原谅了,至今仍不明白为何对方轻易地原谅了自己,但是我一直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又是个胆小鬼。

没有积极解决事情的能力,只会一味地耍性子。到头来也只是会给别人增添困扰罢了,这样的我活下去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我一度放弃了生存。

不可思议的是,我被一个小女孩给教训了。

明明只是个孩子,但是在跟她交流的时候,感受到对方意外地成熟,不知不觉我已经以同辈的立场在与她对话了。

应该说不愧是艾莉卡的女儿吗,有些地方跟艾莉卡一模一样。但是深入交流以后,发现到了关键时刻又意外地冷静,简直就是艾莉卡强化版。使得我有种感觉,这个小女孩真的不是艾莉卡还魂了吗?

不过这样的想法,只是我对自己罪恶的逃避罢了。艾莉卡已经丧生于我手上,再也回不来了。想到这,活下去的欲望就减弱了许多。曾经有过以死谢罪的想法,在艾莉卡走的时刻是最为强烈的,但是被简单的一句话给阻止了。

好好地活下去。为了实现这句话我活了下去,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却发现自己的生命似乎已经毫无价值,回过神来我又变成一个胆小鬼了。

真是到什么时候都着了那个女人的道呢,我无奈地这么想,于是我开始寻找赎罪的方法。可惜到头来便是不断地失败,在失败的重复中,我已经看不清我生命的价值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在我已经麻木地苟活于世上时,贝铃自己康复了起来。好似奇迹一般,不过这样一来,我也可以解脱了吧,我是这么想的。

我本打算酝酿一场让她复仇的计划,如果能死在她的手里,那么我也算还了欠的债了吧。结果我还没开始准备,她就急冲冲地杀过来了,这股暴风雨般的劲头更胜当年的艾莉卡之上。

我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一点让人喘息的空隙都没有,一有线索立马就刨根究底,仿佛要把这几年份积存的活力全使用上一般,不停地到处追查。这股行动力实在令我感到恐惧,也让我明白了为何她能够自己突破困境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她是能够迈向无人能及的境界之人,我是这么深信的,这么一来,试图毁灭她的我便显得更加罪无可恕了。于是我是打算在最后的决战中将自己托付给她了结,虽然未能看着她成长有些遗憾,但是就在这里让我教会她对待敌人所需要的果决吧。

像艾莉卡那样轻易地放过敌人,又自己扛起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导致自己走上不应该走上的道路,这样的人生是很容易夭折的。然而我发现,我已经拿她根本没有办法了,反而将自己的脆弱全般暴露了出来。

看着她最后生气的表情,我这才发现,自己反倒把自己赖在了一个孩子身上,到头来还被孩子给教训了。什么嘛,对方不是已经比自己更可靠了吗,自己这个不像话的样子又是摆给谁看的。既然对方不领这个情,又何必一直苦苦追着不放呢,这么沉重的女人不是要被讨厌了吗?

既然对方说到这份上了,那就试着放下这负担继续接下来的生活吧。隔天,在我还在考虑以后应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对不起,优拉夫人,冒昧找上了门。贝铃突然变得好奇怪,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知道您有没有关于这件事的线索,如果有的话麻烦帮帮她吧,我只能拜托您了!“

一个年轻的女仆跑到我跟前,摆着一副焦急的样子,一口气地吐出来了一大段,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坐下来慢慢说明清楚。

在昨晚这件事结束后,贝铃突然就变成很疏远的样子了?我完全没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头绪,但是在昨晚分开的时候,她曾说过还有事要完成,那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地方了。

虽然许久未曾踏足过那里,但是这次无论如何都需要前去一次了,这也是我的赎罪的第一步,于是我行动了——

劳伦·基思·亚瑟

“今天贝铃在天花板上乱涂乱画,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但是再怎么说,往天花板进行魔法试验也太不像话了,因为那根本就没法清理。我向她讲道理,她竟然满不在乎地回答我那就放着不管呗。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样乱七八糟地生活,于是我数落了她一顿。“

“今天贝铃又恶作剧了,在午餐的时候藏了起来,我到处找都找不到。刚想回头找屋子里的大家问问,突然就出现在我的身后拍着我的肩膀,还带着一个奇怪的面具,真是吓死我了。我好好地教训了她一顿,告诉她魔法不是这样使用的。“

“……“

我在桌子上读着关于小女儿的报告,感到十分开心,有活力真是比什么都好。

一开始以为小女儿的病已经没法治了,虽然后来我还持续了解着治疗相关的知识,但是多半我已经是放弃了吧。至少也要让女儿好好活下去,如果她就这样没法动弹的话,就找个能够关照她的女仆,照顾她一辈子吧。

所以当得知奇迹发生时,我是非常惊讶和难以置信的,很想就这么过去见见本人。但是据说本人是想向我保密的,而且似乎还对我有一些看法。我确实不擅长应对女人,如果我这一去又弄巧成拙,那就糟糕了。因此我全程交给安娜处理了,她比我更要懂得应付,我只要在背后支持她们就好。

就在我读着这些信的时候,小女儿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面前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的幻觉,结果本人开始在我面前展示我见都没见过的魔法。随后她向我讲述了一切,我在非常吃惊的同时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这还是我印象中的柔弱的女孩子吗?

然而这一切还只是个开始,随后她表示自己要进行调查。我当时就隐约推测到了是谁下的手,在一切还没查清之前,冒然让她进行调查的话恐怕会遭遇到危险吧,于是我阻止了她。

但是我也不可能就这样放着不管,根据贝铃的说明,我进行了各种各样的调查整理,最终我判断这大概只是优拉一时失手造成的。事到如今我还能再做什么吗?对于现在的优拉我还有什么能做的吗?

在我考虑这些的时候,贝铃又杀上门来,不仅收集了不少情报,而且还做出了大量的推测。我突然感觉到,就这么交给我的女儿,似乎可以向好的方向发展。所以我就提供了我力所能及的情报支持,以及在最后答应做她的帮手。

最后,她果然漂亮地解决掉了这一切,并且通过自己的努力打听到了很多连我都不清楚的事情。她必定会超越我,到达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吧。那么从今往后,就这样交给她也没问题了吧。像我这样的家伙,就老实退出舞台吧,我是这么想的。

但是后来,这些都被狠狠地打碎了。

她拒绝了我的请求,并且用尖锐的话语向我宣布了残酷的事实,我又再次失去了重要之人,而这件事又是因我而起。

难道我一直以来又做错了吗?

“还真是一副难看的样子呢,老师,看来连你也在那个孩子面前喝了一壶吗?“

在我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本不可能在这里看到的脸。

“优拉吗,我没看错吧?“

“没错哦,我是你的好学生优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在你变成这副颓样的同时,你的女儿也变得十分疏远,我想这件事的原因应该只有你才知道吧?“

疏远吗,这样啊。原来她就不是这个家的人,在如今已经说出来的时候自然也不用再表现亲近了吧。本想跟优拉说明清楚,但是看样子应该没跟她说过吧,如果知道原来的贝铃已经逝去的话,好不容易说服下来的成果又会消失了吧。

“那个啊,随她的自由吧。“想了半天,于是我只能回了这么一句。

“至今为止我从来没有对老师说三道四过,“优拉深吸了一口气,”但是现在,我无论如何都得拜托老师,请你去跟她谈谈,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不正常吗?“

我觉得是因为优拉不了解事实所以才会这么认为。

“是的,她一直在意着这个家,在意着我们所以才会做出这些行动。”

从来没看见过优拉如此表露自己的情绪,甚至话音都在颤抖。

“而我们这些大人,却只顾着依赖她,自己却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她也不可能是神,而只是一个脆弱的女孩而已。我不认为这样的她会好端端地疏远这个家,所以如果老师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的话,请勿必,帮帮她。”

整个人身体都在颤抖,此刻的优拉,为了做出自己不擅长的事而拼尽了全力。

那么我呢,还要继续安然地呆在这里吗?

“走,看看去。”

没有什么好再犹豫的了。

结果当我们赶到的时候,房间里却空无一人,只留下了一封辞别信。

优拉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只是怔怔着读着信发呆,好像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仿佛从前的景象再度上演,这家伙,现在所做的事,不是跟她的妈妈一模一样吗?

怎么可能就让你这么跑了啊,不要小看大魔法师啊!

已经不能再这无所作为了,我全力展开了感知魔法,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惊讶得往这边瞧。

“为什么要跑!”

第一句话就把她吓到了。

“散…散步?”

“那为什么要留辞别信?”

“手滑?”

不行了,此刻我根本控制不住情绪了。

“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就别想跑!”

“因为,感觉把话说过头了,就呆不下去了,这样的?”

“那你本人是怎么想的?”

“呆在这个家挺开心的,可惜我明明不是这个家里的人,所以果然还是离开这个家比较好。”

“为什么没有来问我过?”

“刚刚说了那样的话,怎么可能再找上门啊。”

曾经的气场全无,面前的小女儿只是弱弱地为自己做出辩解。

“给我听好了,无论你从哪儿来,既然你现在是我的女儿,那就是我的女儿了,所以就老实呆在这个家里面就行!”

“诶?”

是这样啊,人与人的直接碰撞,有时候就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女儿所说的话,正是期望我做出这样的行动吧。

“今后你就以我女儿的身份生活下去,正常地去学院学习,然后继承我家族的名号。对了,现在你也习得一定的魔法了,不如想个名号如何?魔法师都是有自己的名号的。”

“父亲,你是这么热血的角色吗?”

啊,有点做过头了。事到如今也回不了头了,干脆就这样下去吧。

“怎么?想不出名号?要我帮你想一个吗?”

“啊,那你帮我想吧。”

女儿似乎已经无法思考了,只是单纯地把话传了过来。突然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事到如今只能填上了。这么说来,初次见面时似乎是在夜晚的向日葵旁边出现的。

“夜之向日葵怎么样?”

“是我送给你的向日葵产生的启发吗?”

如果说出真正的原因感觉挺难为情的,这里就干脆地肯定吧。

“是啊,既然名号取好了,那就跟我一起回家吧。”

“好吧,我的父亲。”女儿最终还是答应我了。

什么啊,这么顺利就解决了。到头来,只要面对面地谈谈,事情似乎也没想象中的这么复杂。

总以为只要不去接触,一切顺其自然就行,结果就是毫无作为,任由事情的发生。最后能够踏出这一步,多半因为对象是这家伙,所以可以毫不顾忌地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吧。

我看向了旁边的女儿,正小心翼翼地往我这瞧,看样子还是没能定得下心。

“怎么了,父亲?“

是这样吗,任何人对他人都会有畏惧之心,所不同的只是女儿能够拿出勇气克服这份心情罢了。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实际上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不然也不可能说完话后就不敢在家里继续呆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女儿,宛如夜晚的向日葵般,点亮了家中,扫清了黑暗。

“没什么,回去吧,优拉还在等着呢。”

“啊,她怎么样了。”贝铃战战兢兢地询问。

“这事应该由你来解决。”我没好气地回答。

“这是报复?”

“谁知道。”

“父亲,学坏了。”

“反正也是你教的。”

我们回到了父女应有的姿态,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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