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虽在看着那摊黑灰，刘瑞的思绪却又回到了之前，明明记得刚才思考了那么多，可细细回想时，却什么也没有。
之前那么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了多久？想的东西哪去了？刘瑞再次迷茫了。
那军官见刘瑞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微微有些意外。他缓缓站直了身子，将枪口慢慢对准了刘瑞，再次开口道：“小子，是对这现实失望了么，还是在想着怎么报复？给你个机会，把你现在的想法说出来。”
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刘瑞却突然冒出来个想法：自己的脑袋里就像这枪口一样空洞洞的。
想到这，他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他想着这所经历的一切，回想起在鸿来楼和几个姑娘们的嬉闹，回想起薛静静在自己怀中的柔软。
手指间尤还残留着那只小手的余温。
“长官，我没错。”
那军官眉头又皱起来了。“哪怕这女人为了活命要你死？”
刘瑞本不想回答，可这时一句话突然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善恶终有报，天地好轮回。”
那军官没想到刘瑞会这么说，先是一愣，继而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善恶，善恶！你以为还有善恶？”
他笑的好开心，好夸张。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刘瑞从这笑声中听出了那么一丝酸楚，那么一丝愤怒。
不知过了多久，这军官终于笑够了，他重重地缓了口气，这才对刘瑞说到：“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刘瑞是吧，我记住你了，好，很好。”
然后，他重新抬起手，将枪口对了过来。
刘瑞缓缓将眼睛闭上，好累，终于要结束了。
“嗡~~”
牙关紧咬，头皮随着枪声一阵战栗，刘瑞感觉整个人都要飘了起来。
没有丝毫痛楚。
“你们这帮废物，连这小子都明白的道理，你们不懂？是不是想着他们都要死了就不用把他们当人了？人命是不值钱了，可这也是人命！我们是军人，也是人！被人叫没人性的蓝扣子觉得舒服？李震，去给我通知下去，虽然他们是帮蛀虫，可也是人，让他们不但要管好自己的兵，还要管好接收的蛀虫！再让我知道不把人当人看，或者有人替咱们干了该干的事，苏波鸿就是他们的榜样！还站着做什么，快滚。”
听着那军官愤怒的咆哮，刘瑞愣了愣。他不可置信地睁开眼，那高级军官正指着几个小军官在破口大骂。刘瑞摸了摸自己，身体并未短缺丝毫。他向左侧望去，原本站在那里的苏波鸿只剩一地黑渣。
刘瑞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直愣愣地杵在原地，根本反应不过来。
那高级军官骂够了后，瞥见刘瑞还站在那里，也不理睬，径直走到那战车旁，双臂一撑便跃到了车顶。他居高临下地环顾了黑压压的人群一番，清了清嗓子，这才再次大声说道：“蛀虫们！我知道你们现在很困惑很害怕对不对？可这就是现实！你们肯定觉得我滥杀无辜，残忍至极对不对？我告诉你们，你们这群人里，我敢说没有几个无辜的人！别他娘的跟我说什么人性，什么善恶！刚才你们也看见了，哪还有什么人性！哪还有什么善恶！你们是幸运的，遇到了老子！要是让老毒他们接管了，二话不说就得先杀你们一半！可老子不同，老子虽是粗人，可是有人性，还耐着性子跟你们这帮蛀虫废些口舌。行了，等会老老实实听从安排过检查，能过了这第一批检查就算你们祖上烧高香了！再给你们十分钟时间感受下活着的滋味吧！”
说完这些，他从车上跳下来，命令士兵们去开始准备检查。
不理会已经乱成一团的人群，他走到刘瑞身边，见刘瑞依旧楞着，他狠狠地对着刘瑞的小腿踢了过去。
刘瑞本能地躲了一下，虽然没能躲开，可也没像之前那样被踢倒。
“啧啧，英雄小子，我真是越看你越满意。可惜了，你怎么就在这蛀虫窝呢。”这军官惋惜地说道。
刘瑞终于从震惊中缓过来，他思考着这军官之前的话语，真是万分不解，可有一点他听懂了，他们这群人要经过一个检查，貌似通过率很低，而且好像不通过检查的话……会死。
刘瑞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长官，为什么我们是蛀虫？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这军官听后一阵沉默，可从他闪烁的眼神的抖动的嘴角能明显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
也就过了七八秒，这军官长叹一声：“唉…，也不能怪你们，可这就是命，去做检查吧，如果能通过，自然会慢慢明白，若是通不过，也就不必知道了。你不是提什么人性么，去坚持这所谓的人性吧。”
刘瑞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怜悯的军官，他有些乱了。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残忍至极滥杀无辜，可言语中又透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感觉，貌似我们这些人有些不得不杀的原因？我们没有一个无辜的人，难道我们都无形中犯了什么错？可什么错是必须要死的呢？
等刘瑞回过神来再想问些什么时，那军官已经登上战车，缓缓驶出了体育场。
一名低级军官走到刘瑞附近，对他喝道：“还站在这等死？给我滚回去。”
看着这人带着厌恶的眼神，刘瑞不敢顶撞，抬脚就走。
可此时他才注意到，他已经进不到人群当中了。此时的人群，就如同一团翻滚的污水一般，混乱中夹杂着各种让人烦躁的声响。哭泣，叫喊，嚎叫，疯癫，挣扎，求饶…虽然依旧没人敢越过那条警戒线。
不知是看多了还是习惯了，刘瑞这次竟没有什么过多的触动，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刘瑞挤了两次没挤进去，叫了半天也没反应，他略一思考，便又走回那名低级军官面前。
那名小军官正与几人在安排着什么，见刘瑞又回来了，恶狠狠地说道：“扫帚星，你又想干什么？”
刘瑞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报告长官，之前那位长官说我不错，若通不过检查算我命不好，若我能通过检查他会重用我，我说我能带上我的同伴么，他说可以，可您看，就这阵势，我那同伴还指不定怎么着呢，您能不能帮帮忙把…”
“放屁！”这小军官破口大骂道：“就凭你，也能入的了孟将军的法眼，别给我在这****，赶快给我滚到一边去，信不信我马上毙了你！”
刘瑞丝毫不受影响：“长官，我倒是无所谓，可万一我这蛀虫侥幸通过检查，万一以后再见到这位孟将军的话，呵呵。而且孟将军走之前不是说了么，要让他知道再有人不把人当人看，苏波鸿就是他们的榜样。您看这人群…”
这小军官刚要拔枪，他身边一个军官赶忙一把将他拉住，急急低语道：“老宋老宋！你何必跟个死人动气呢？知道你跟老苏关系好，可这次老苏也的确有不对的地方，消消气，消消气。…而且我刚才好像也隐约听到将军真的跟这小子这么说了，咱图个心安，就让几个人去把他的同伴带出来算了，是吧？”
另外几人也纷纷附和，也有人说虽没听清，可将军好像是和刘瑞说过这些。那姓宋的军官只得压下怒火，狠狠地剐了刘瑞一眼后，吩咐两个士兵去把刘瑞那两个同伴带出来。刘瑞也见好就收，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就赶忙退到一旁。
没过多久，两名士兵带着许共坚和薛静静就出来了。薛静静尖叫一声扑到刘瑞的怀里，哭了个稀里哗啦。
刘瑞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安慰道：“别哭，别哭，一天到晚总在哭，哭得我看的都累，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么，别哭啦啊，乖。”
可无论他怎么劝说，薛静静就是哭个不停。他抬起头，正欲谢谢许共坚，许共坚却先开口了：“刘瑞，谢谢什么的就别说了，哥哥我服你，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你别管我，也没多少时间了，我自个呆着就行了。”
刘瑞感激地点点头，索性不再管其它，他将薛静静紧紧搂在怀中，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检查的召唤。
听着薛静静的抽泣，刘瑞心境渐渐平静下来，把人性，善恶，生死全都抛在一边。他感受着怀中的柔软，用力地嗅着薛静静发丝间的香味，完全沉浸在其中。
愿这一刻成为永恒，刘瑞暗暗祈祷着。
突然，在这无边的香味海洋中，闪烁起一阵红光。
“叮铃，滴滴，叮铃”刘瑞脑中响起悦耳的叮咚声。这在平常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声音，此时竟是那么的诡异。
刘瑞万分惊奇地在脑中展开这个讯息包，“跨星系新艺术——孟威作品展示”，什么鬼？
看着这些夸张怪异的图片，刘瑞不由得笑出声来。
一旁的许共坚听见刘瑞突然笑了起来，怀疑地看了过去。刘瑞也不多说，直接将讯息包给他和薛静静发了过去。
“你们看，我竟然收到这么个东西，笑死我了”
怀中的薛静静噗嗤一笑，嘶哑着说道：“这是什么，人头马脸的，画的好丑。”
许共坚却像是有所品味：“这是现代艺术啊，我觉得有点思想在里面，有意思！刘瑞你是搞这个的？”
刘瑞见薛静静终于不哭了，心情也是大好：“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吧。”
就在这时，那个姓宋的军官慢慢踱步了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阴阳怪气地对刘瑞说道：“这么高兴？也温存够了吧，那就请去检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