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时候了？”
无人应答。
刘瑞呻吟一声，忍着剧痛用左臂撑起身子，坐在原地喘息了半天。他摇了摇晕晕呼呼的脑袋，思索了好大一会，这才大致想起一些事情。
他的委屈，他的愤怒，他偷袭李开明，他被一脚踢飞，他被李开明几拳砸在脸上，他失去了知觉，他醒在这里。
一片漆黑中，他竟然嘿嘿地轻笑起来。
原本麻木微痒的左脸被这笑声带起如潮水般涌出的撕扯感，无数的神经细胞欢呼着、雀跃着，透骨的剧痛宛如盛大的焰火晚会从颧骨上开始轰然绽放，顺着嘴角迅速向整张脸蔓延开来，这焰火炸碎了他的舌头，烧焦了他的咽喉，然后一路向下，将他整个胸腔搅了个天翻地覆。
无数的胆汁被挤了上来，到了嘴边又被强压了回去，整个心脏都似被胆汁填了个满满实实。
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无边的酸苦刺的他双眼发酸。他微微仰起头，慢慢撑开右眼。
高高肿起的山包冒出一丝凉意。这丝凉意在那山包上略微一顿便迅速滑落到山脚下，慢慢顺着一道裂缝渗向无底深渊。
泪为什么是苦的，因为苦的不是泪，是心。
“怎么办，我现在能怎么办？”他喃喃说道。
一片安静。
他扭了扭头，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这应该是在禁闭室吧。”
想起母亲焦急的声音，无边的怒火又向他袭来。他硬撑起身体，向四周摸索着，终于摸到了门的位置。
“来人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熊团长，我要见熊团长，我有秘密要告诉他！”
他大声吼叫着，把门锤得咣咣响。
就这么过去了有十来分钟，根本没有丝毫回应。
刘瑞再也忍不住了，他靠着门滑倒在地，把头埋在两腿间，用拳头不断地向脑袋砸去，大声地哭了出来。
“啊！~啊！~啊！”
......
......
“...，这是第十四批一检合格人员名单。喏，这个是新的一批所谓文化保护的那些物件列表，大概的资料信息也都在这里了，你接收这些吧，呵呵，东西应该明天给你们送过去。”
“我这边准备好了，你输入动态密匙吧。”李开明点头说道。
“我说老李呀，你就是这样子，多会都是那么臭拽臭拽的，咱们这都交接了多少回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三方密匙的验证又臭又长，随便走走程序得了，我这还忙着呢。”
“你给我滚蛋，你图省事了，出了事还不得我来担着，别给我废话，我这也忙着呢，你速度点。”李开明轻啐一口，却不不肯放松程序。
“好好好，谁让您比我官高呢，唉，真是服了你了，好吧，我这边开始了啊。”
“开始对接，开始密码验证，开始动态密码扫描，开始进行三方密匙融合...”
“喂，老李啊，聊点啥呗，这还得十几分钟呢吧，咱们人还不能离开，我一直看着你这张老脸怪难受的。”
“我跟你还有啥说的，别忘了这可是全程监控着的。”
“我又没啥秘密可说的，再说了，就算有，也被那帮家伙知道透了，说不定我不知道的他们都知道...”
“老宋，你管好你这张嘴！”李开明隔着屏幕瞪了一眼。
“哦，哈哈哈，没事没事，哈哈哈...”
接下来的五分钟，两人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唉，老李啊，你那边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么？”终究是那宋姓军官先开了口。
“没，我这边都是烦心事，你那边呢？”李开明淡淡说道。
“你别说，我这边还真是碰见不少有趣的。”那宋姓军官终于找到了话题，“前一段时间不是在平阳城，一拨人不是都集中到了体育场么，你猜怎么了？”
“哼，能怎么了，不就是个乱字么，你我也没少见过那场面，难不成那批人就特安静，还给你们载歌载舞歌功颂德？”李开明嗤笑一声，随口说道。
“嗨，乱是肯定的，要不乱那就不是趣事而是大新闻了。不过这次乱的可有点过，打架抢劫不说，都发生强奸了。”
李开明听到这脸刷就白了，语气也冷了下来：“哦？这就是你要给我说的趣事？是哪个蠢货带的兵，是不是都没人管了？呵呵，让我也学习学习。”
“干嘛，告诉你谁带的兵然后让你去抓他小辫子告他一状啊。”那宋姓军官轻笑一下：“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就是那苏泼鸿，唉，不过你想告他也告不了了，这家伙也是倒霉，撞枪口上了。”
“哦？”李开明一愣，随即恍然道：“让孟将军知道了？那他没啥好果子吃了。”
“切，不是没好果子吃，是当场吃了一枪。”
“那是他活该。”
“活该也罪不至死啊。”
“这，给点教训算了，孟将军怎么又这样了，这让那帮疯狗一样的政客闻到味儿了，不是又得麻烦么，真是的。”李开明眉头一皱。
“嗨，他就那性格，其实这事都是苏泼鸿自找的，本来也就受个军纪什么的，他可好，还要甩锅，没想到刚好碰到个愣小子，锅没甩成，反而把小命丢了。”那宋姓军官也是一脸惋惜。
“你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甩锅，怎么又扯到别人身上了，给我说清楚点。”李开明越听越疑惑。
“哈哈，有兴趣了吧，那下次给我少走点程序。”那宋姓军官笑着说道。
“爱说说，不说滚。”李开明冷着脸说道，没有丝毫退让。
“得，你是爷，我惹不起你不行么。那是这么一回事，这要从头说起，这老苏不是一贯仇视蛀虫么，也不把人当人看，他手下那帮小子也跟着学坏了，...”那宋姓军官开始讲起发生在体育场的那些事。
“哦哦，是这样啊，这小伙子也算有点血性，不像我这边，都是不知道走什么关系塞进来的大爷，一个个什么不懂还眼比天高，帮不上一点忙不说还净给我添乱。”
“嘿，什么塞进来的大爷，你也给我说说呗。”那宋姓军官听到这来了兴致。
“唉，别提我这里了，烦心。那小子后来怎么样，过一检了么。”李开明叹了口气随口问道。
“这个，希望是过了吧，我越想这小子越有趣，后面的事就是你们那边管了，我也不清楚。对了对了，最有趣的地方来了。”这宋姓军官摇头晃脑地说道。
“哦？还有更有趣的？”李开明饶有兴趣地问道。
“对，那小子不是还有个小女朋友么，他和他女朋友可是温存了好半天，最后不是男女要分开么，你猜这小子怎么来着？”这宋姓军官对着李开明不住地挤眉弄眼。
李开明心中不悦，可还是接话道：“怎么了，不就是卿卿我我，还能怎么样，难道这小子还能当众那个不成？”
“那个，哈哈，哪个？”这宋姓军先是大笑了一阵，这才说道：“算了，也不逗你了，这小子最后轻轻地在那姑娘额头一啄，对，就是一啄，然后红着脸也没说啥就跑了，哈哈哈，人家小姑娘倒是说等这小伙，那小子连头都不敢抬，哈哈哈，哎呀，可是笑死我了。”
李开明淡淡地说道：“哦，说不定这小伙子能力不行呢。”
“哈哈哈，老李啊，我就喜欢你这种冷幽默。”
“叮...，传送结束，请输入终止密匙。”轻柔的女性提示音响起。
“哎呀，我就是烦这个，验证要密匙，开始要密匙，结束了还要密匙，我就不知道走这么多重复的程序有什么用！”那宋姓军官不住地埋怨着。
“既然存在，就有它的道理，你我是军人，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李开明一脸严肃地说道。
“好好好，你觉悟高，我说不过你，存在就有道理，呵呵，那蛀虫还是存在的呢，那晓宇打过来也有道理！我们不去打晓宇反而在这地方干这些事，切！...”宋姓军官阴阳怪气地说道。
“老宋，你这是在外面放野了吧，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了。”李开明摇着头说道。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不过那刘瑞应该是送到你们特六师了，你给我留意下，要是他过了二检还活着的话，哪次去你们那边我再见见那小子。”那宋姓军官见密匙已分离完毕，也不再纠缠于之前话题。
“刘瑞？哪个刘瑞！”李开明心中却是一惊。
“就是那个傻小子啊。哦，我半天光叫他傻小子，也没说他名字是吧，哈哈，难不成你那边一堆叫刘瑞的不成？”那宋姓军官问道。
“哦，我就说么你怎么冒出这么个名字。好吧，我要碰到这个刘瑞的话会给你留意的。就这样吧，我这还有一堆事。”李开明把语气尽量放正常，心中却是翻起一阵惊涛骇浪。
“得嘞，那您忙，我也要去执行任务了，趁晓宇没打到这之前赶快收拾收拾走人，唉，怎么感觉这么像逃兵呢。”
李开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宋姓军官哈哈大笑两声，仿若没有察觉一般，又随意地说了两句，便切断了通讯。
李开明对着光屏愣了半响，突然直起身子，对外面喝道：“张伏牛！”
“在，长官您有什么吩咐。”
“刘瑞现在什么情况。”
“啊，他啊，醒了后一开始在里面大吵大闹，这会呀，哈哈，在里面一直哭呢。”张伏牛戏谑地说道。
李开明听到这把眉头一皱，冷冷地看了张伏牛一眼，可张伏牛没有察觉，依旧说道：“这小子也是愣，还敢对您出手，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我看那，狠狠这小子几天禁闭，让他长点记性...，呃...”
他这才瞧见李开明有些不对头，心中暗道不好，赶紧闭嘴低头，站在一旁。
李开明怒哼一声，这才开口道：“去，给我调一份这刘瑞的身份信息过来。”，他终究是没有责怪张伏牛什么。
“报告长官，之前调刘瑞过来时不是有一份么？”
李开明斜着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张伏牛满脸为难：“头儿，所有个人信息以总办给出的为准，再说这小子虽然顶撞了您，可也不至于，这万一...”
“废话真多，让你去办你就去！”李开明眉间的沟壑更深了，他顿了顿，这才又说道：“我就是核实些东西，不会对这小子怎么样的。”
“哦，遵命，那我这就去了。”张伏牛见李开明语气不似作伪，心中松了口气，这便领命退出了房间。
张伏牛走后，李开明便回到工作台处理刚接收的讯息。他坐在那还没五分钟，突然站起身来，绕着资料室疾走了十来圈，然后又猛地坐回座椅，也不理睬闪烁的光屏，单手拄着下巴，眼神不住地闪烁，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
......
“刘瑞，刘瑞。”
这是谁在叫自己。
“装什么死，给我出来。”
这声音好熟悉，好熟悉，可又又什么意义呢，都已经无所谓了，...我好累，死了吧，死了就解脱了。
“你不是要跟家里联系么，就这个样子？枉我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还想帮你一下，算了，就当我看错人了，关门！”
“别！”刘瑞顾不得满身的疼痛，急忙将身体撑了起来，左眼角的伤口因为睁眼过猛直接迸裂开来，霎时间满脸鲜血。
虽然被强光刺激的满眼泪水，可刘瑞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他强睁着两只失去焦距的瞳孔用力地望向门外，奋力将左臂卡到快要关闭的门缝当中，大声嘶喊道：“别，别关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