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安远侯府。
风妃颜替嵇以穆把完脉后,说道:“效果不错,只要坚持治疗,双腿便可痊愈。”
嵇以穆微微一笑,似乎心情不错。“也难为你大雪天还来为我诊脉。”
“上回你不是让成羽送东西来么,我今日来除了看病外,就是想给你一个答复,毕竟这种事早说早轻松。”
嵇以穆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风妃颜拿出礼盒,推到嵇以穆面前。“簪子很好看。”
嵇以穆打开,送出去的清玉白梅簪赫然入目,他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只是它命定的主人不是我。”
嵇以穆抬眸,问道:“在岄州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想过要拒绝?”
风妃颜摇头。
“那为何?”
“以穆,你我实非良配,或许有人更适合与你在一起。”
嵇以穆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了,你心里的人是他吗?”
风妃颜望着嵇以穆的眼睛,点点头。
嵇以穆苦笑,“最终我还是迟了一步……”
风妃颜收拾好药箱,叮嘱道:“每日除了吃药外,多试着在院内走走,有助于恢复。”说完,风妃颜提着箱子就走了。
刚到门边,嵇以穆突然问道:“你觉得我的良配应该是怎样的女子?”
风妃颜并未回头,说道:“文家小姐端庄贤良、心地纯善,比我更适合你。”
不等嵇以穆说话,风妃颜便跨门而出,却碰见文羽倾站在门外。
“羽倾,什么时候来的?”
文羽倾略有尴尬之色,却是恬静一笑,道:“刚到,想着来瞧瞧世子的腿伤好得如了。”
风妃颜一笑,她向来对文羽倾都是如此怜惜的。“他在里边儿呢!我先走了。”
文羽倾朝她敛衽施礼,风妃颜回以一笑,离开了安远侯府。
文羽倾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况,原本激动窃喜的心情一落千丈。她最喜欢的人喜欢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以后她如何在两人面前自处?
丫环萝儿将她的一概神情看在眼里,笑声提醒道:“小姐,还进去吗!”
文羽倾摇摇头,“算了,还是回去吧。”
萝儿扶着文羽倾往侯府门外走去,却小声安慰,“小姐不必灰心,如今不是正好吗?郡主拒绝了世子的心意,只要小姐对世子真心以待,就一定有机会成为世子妃!”
文羽倾原本失落的小脸即刻放出光彩,又如昙花一现般没了。“我以后该如何面对妃颜呢?我如今一想到她是世子的心上人,心里就难受得紧。”
“那小姐就暂时不与郡主见面,等小姐想通了再相见也不迟。”
文羽倾认为萝儿说的不无道理,与其相见心里难受,不如不见。
成羽不过是去厨房端了一碗药,回来时被吓得差点将手里的药摔了出去。
“公子,你的手流血了,我去找府医。”
嵇以穆喝道:“站住!”
成羽看着公子双手手心沾满了血,手中紧紧攥着一支断簪子,似乎毫无痛觉。
“公子!”
“我说,不准去!”
成羽眼泪汪汪地从公子手中取出断簪,惊讶。“公子,这不是你送给郡主的簪子么?”成羽左顾右盼才发现郡主不在。
嵇以穆的血手握紧,面色略显苍白。“成羽,替我收着它。若是日后我提到这簪子,你便拿出来给我瞧一瞧。若没有,”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可是成羽听见了,公子最后说“若没有,就算了吧。”
就算了吧。
“公子,”成羽张口,却找不到话来安慰眼前正伤心的公子。“公子,药煎好了,您趁热喝了吧。”
嵇以穆命令道:“拿着东西出去吧。”
“公子,你的手……”
“出去。”
“是。”
嵇以穆看着正冒热气的药,神情缥缈。突然,他转动轮椅,将窗户大开,一股凛冽的寒风呼地滚了进来。
他却像个没事人一般,独立风中直至暮色来临,飞雪乘着风飘到他的发上,衣襟上,眉上,他不动声色。
如此情景重复了三日,整个安远侯府为此坐立不安,嵇以穆依旧紧闭房门。
晚间,雪止。窗棂上已堆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嵇以穆并没有关上窗户的打算,正看向院中却被一袭墨色挡住了视线。
玉宸站在窗外,问:“还不愿开门吗?”
嵇以穆这才转动轮椅朝门那边去。
玉宸吼道:“成羽,还不端壶热茶来。”
守在门口的成羽一听,高兴得屁颠屁颠地跑去沏茶了。
玉宸进门,兀自找了地方坐下。
“恭喜了,如愿俘获美人心。”
“多谢。”玉宸也不谦让,面上无喜悦之色,心里确是喜滋滋的。
嵇以穆苦笑,“你倒是不客气。”
玉宸道:“小的时候你不也一样对我不客气?”
嵇以穆看着双腿,心中五味杂陈。“那时仗着自己这双不能行走的腿,在爹娘面前,在你面前,甚至在任何人面前都放肆得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竟然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从你遇见她那一刻开始,”玉宸看着嵇以穆说道:“你在玉雪山庄遇见她的那一刻,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不问风月的嵇以穆了。”
嵇以穆望着屋外的银装素裹,似是回忆在玉雪山庄的那段时光。“不问风月,只因不识风月。”
“舅母说你这几日都未曾用药,难道你忘了那药可是她冒着危险为你寻得的?”
“就是因为是她找来的,我才没吃。当初愿意尝试着站起来是因为她,如今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玉宸倒了两杯热茶,说道:“即便如此,这药你还是得吃。”
“这样也挺好的,十多年也习惯了。”
“舅舅、舅母是盼着你站起来的,希望你能走出安远侯府。”
“走?母亲怀着我的时候就注定了我要一辈子坐在这轮椅之上,她当初就应该一碗堕胎药下去,如今就不用伺候我……”
玉宸一拳将嵇以穆打倒在地,“这一拳,我是替姑母打的。姑母性格最是坚韧,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姑母?”嵇以穆瘫坐地上,干笑两声,擦掉唇角的血迹。“宸,你是气糊涂了?你应该称呼我娘为舅母。”
“嵇以穆,你娘,叫嵇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