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府出来时,天色渐渐昏沉,似乎又要下雨了。
绿绮本来见金老爷贪得无厌的模样就憋闷,如今看这天色,心情更加不爽了。“什么破天气,天天下雨。”
“郡主,”雪肆走到风妃颜跟前说道:“主子说药一到手,请郡主和世子即刻赶回倬州。属下还有事,就不与郡主同归了。”
“玉宸可说是什么事没有?”雪肆摇头,八成是不希望郡主你和世子单独相处。
嵇以穆先上了马车,掀着帘子说道:“他既然如此说,定然是有要事,我们早些出发,城门关闭前应该能到的。”
风妃颜点头,上了马车。
一路顺畅地回了倬州,果如嵇以穆所言,他们真在关城门之前抵达。
进了知府门中,还不及稍作休息,玉宸便将风妃颜与嵇以穆请到了书房。看其匆忙的程度,似乎是帝京之中出了什么事情。
风妃颜当先推门而入,问道:“怎么如此急迫的要我们赶回来?”
嵇以穆稳稳地将轮椅转进来,亦是疑惑地看向玉宸。
玉宸递出一纸书信,说道:“玉粲被贬为庶民,三天前却惨死在流放途中。”
风妃颜接过信纸的手一顿,展信将内容看了个透彻分明,随后面无表情地递给嵇以穆。
“说玉粲私藏金银,我尚且能信。通敌叛国,也不知通的是哪个敌人。”风妃颜突然记起上次在大皇子府中见到的屋子,连忙问:“玉粲收敛的金银珠宝呢?”
玉宸不以为意,淡淡说道:“怕是进了华旌彧的钱袋子。这通敌叛国的罪名可是他送给玉粲的谢礼,他自然会从大皇子府内拿走点回礼。”
风妃颜不解,“难道上回华旌彧与玉粲达成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不然他不会舍弃这颗棋子的。”
嵇以穆转着轮椅上前,将信纸放在桌上,缓缓道:“依我推测,他们之间的交易便是将帝京盗窃的罪名推到当日参加宴会的某一人身上,只不过中途出了些事情才让华翎把目标转向了你。”
原来如此,华旌彧早就有意搅动帝京风云,所以才故意弄出帝京盗窃一事,好让百姓不安、人心惶惶。
华旌彧啊华旌彧,果真是不好相与的角色。
“那大皇子妃呢?我记得她好像叫何莹芝,她如何了?”在风妃颜的印象中,何莹芝算是少见的女子,行事果断、持家有度,颇有风范。
玉宸收起信纸,就着烛火烧成灰烬。“何氏在玉粲贬为庶民那一日休了他,如今已经搬回何府居住了。”
呵?这何莹芝真是女中豪杰!行事如此大胆,竟敢休了大皇子。
风妃颜欲要问玉宸各种细节,玉宸看向门外,说道:“详细的事情问雪意。”
雪意从帝京来,还亲眼目睹了大皇妃休夫的场景,自然能将细节娓娓道来。只不过他是个木讷之人,不似那些说书先生口若悬河,但正因如此,他的说辞才是最可信的。
玉粲被贬当日,何莹芝端坐在大皇子府门前,神情默然。而大皇子玉粲站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如此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玉粲听烦了围观百姓的闲话,怒吼了何莹芝一声,“何氏,我玉粲虽被贬了,但还是一家之主!”
何莹芝剥着瓜子儿的玉手一顿,冷笑道:“玉粲,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大皇子,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拔毛凤凰不如鸡’吗?这大皇子府自我打理以来,早就没了你一席之地。”
“哼,说本……我是拔毛的凤凰,你难道不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只要你一日是我玉粲的人,便由不得你如此放肆!”
“你玉粲的人?”何莹芝厌恶地瞟了他一眼,似乎多看一眼便会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你在一树春花天酒地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何莹芝是你的结发妻子?当你左拥美人、右牵佳丽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
玉粲眯着细长的眼,面无愧色。“男人三妻四妾多正常的事,我没有将她们往府里带已经是抬举你了,你别不识好歹!”
“痴心错付也罢,不识好歹也罢,我何莹芝今日与你恩断义绝了。从此天上黄泉,永不相见!”何莹芝心灰意冷,吩咐丫环,“将休书给他,从此我何莹芝与玉粲再无瓜葛。”
……
风妃颜望着跳动的火花,心下一阵唏嘘。
嵇以穆亦是一脸沉寂,说道:“如今大皇子府被封,玉粲惨死,何莹芝回了何府,这对他们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怕只怕痴心错付,落得天上黄泉不复相见的结局。”雪意说完,亦是幽幽一叹。
他这一叹不要紧,却惹得风妃颜、嵇以穆和玉宸齐刷刷地看向他。
雪意浑身肌肉一紧,紧张地问道:“属下说错话了?”
风妃颜一笑,心情稍霁。“雪意一向木讷,不曾想今日颇有感慨啊!”
雪意挠挠头,憨笑道:“郡主夸奖了。”
嵇以穆轻笑一声,“她哪是在夸你,你还要谢她。”
雪意懵了,不知所措地看向玉宸。玉宸摇头,示意他先下去。
“还是雪肆机灵些,开得起玩笑!”风妃颜看着满脸疑惑出门的雪意,觉得雪肆更加有趣些。
“今日知府府来了三个官员,都是我吩咐雪肆从岄州挑选来的。”玉宸拿出两个本子,分别递与风妃颜和嵇以穆。“你们瞧瞧,哪一个更适合做这倬州的知府。”
“倬州新任的知府不是应该由皇上指派么?从岄州挑选会不会有违规矩?”
玉宸不屑一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我接手此事,官员由我来定有何不可,他知道了最多怒骂两句而已。”
嵇以穆又问:“你与皇上对着来,不怕他将你排除在外?”
玉宸反问:“他何时将我放在考虑范围内?”
嵇以穆不言。
“如何?三人中可有胜任的?”玉宸看向正专心看书的风妃颜,等着她的回答。
风妃颜抬起头,眼珠一转,说道:“还需明日考查他们一番再做定夺。”
“你有对策了?”
风妃颜得意一笑,“当然!不过暂时要保密,明儿你们自会知晓!”
玉宸与嵇以穆相视一眼,有些期待她所说的考查到底是什么。
翌日清晨,三位岄州来的官员聚在一处,互道早安后各自站立不语。
风妃颜站在暗处,满意地点头。
文官自有文官的傲骨,阿谀奉承并非他们所爱,何况他们三人又是从同一处来的,自是清楚彼此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