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撇了雪肆一眼,雪肆立马将声音低下去。
风妃颜睡得熟,雪肆的声音并未吵醒她。玉宸将她的手放进被中,轻轻为她掖了掖被脚便出去了。
风妃颜醒来时天已黑尽了,绿绮正端着热水进来,打算为她擦擦头上的汗水。
“绿绮,”风妃颜哑着嗓子唤了一声,“他们人呢?”
绿绮听着声响,急忙将水盆放好,走到床前回道:“四皇子去处理知府门前的事了,小姐可要再睡会儿?”
风妃颜摇头,“都睡了一天了,身子骨软绵绵的,扶我起来坐坐。”
绿绮轻轻扶起风妃颜,又贴心的在她身后垫了几个软垫子,好让她舒服些。
风妃颜看着忙前忙后的绿绮,想起昨日那般惊险的场景,慨叹她此时安然无恙。“昨日没伤着吧?”
绿绮正忙活的手顿了一下,颤声说道:“没,没有。”不知是心有余悸还是劫后得生,她逆着光偷偷地揩了揩眼角。
“绿绮,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风妃颜想抬手招她过来,却触动了伤口,不得已又缩了回来。
绿绮依言,转过身走至床边静静地站着。
“坐。”
绿绮照办。
“以后若是再遇上这种事情,你只管先跑,不要管我。无论我受伤与否,都莫要回头,明白么?”
绿绮一个劲儿的摇头,抬起头来时早已是泪流满面。“小姐是嫌弃绿绮是个累赘么?”
“不是,”风妃颜忍着手上的痛,替她擦掉面上的泪水。“只是不忍心……”
绿绮突然跪地,信誓旦旦地道:“小姐这么说,可绿绮是不会这么做的。绿绮是生是小姐的人,就算死,也是小姐的鬼。”
“她才醒,这些话还是少说。”
玉宸从门外进来,声音淡漠,话语中带着些责怪的味道。
风妃颜抬眼望去,只见他身上沾了些水珠,亮闪闪的。她笑了笑,却带着些许病态。“你先出去吧。”
绿绮识相地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两人。
“外边儿下雨了?”
玉宸点点头,将披风解下搭在椅子上,说了句不着边儿的话,“嵇以穆也来了。”
风妃颜讶然,“他来做什么?”
“还债。”玉宸淡淡的说着,倒了杯热茶递给风妃颜。
正巧她也渴了,就顺手接了过去,一饮而尽。
“知府门前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玉宸接过空了的茶杯,替她把被子往上拢了拢,说道:“这几日你就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不必忧心。”
风妃颜点点头,当是听见了他的话。
雪肆推门进来将晚饭搁在桌上,想起午间玉宸那一眼,随即悄声出去了。
风妃颜见雪肆苦着脸,有些奇怪,问道:“雪肆犯错了?”
玉宸并未回答,只说道:“睡了一天,吃晚饭吧。”之后便在床上摆了一张小桌,将饭菜一一摆上。
风妃颜见有两副碗筷,随即明了他也未吃晚饭,却没说什么,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吃着。
期间玉宸还替风妃颜夹了菜,弄得她不明所以,正要开口时就听见玉宸不冷不淡的声音,“你右手受伤了,不方便。”
风妃颜想想也是,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细想之后又说不上来。
晚饭后,两人聊了几句后玉宸便离开了。风妃颜闲来无事便叫绿绮找来几部话本,半躺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不过夜过子时便入睡了。
翌日,风妃颜才渐渐有了精气神儿,便问绿绮那赵适是如何被处置的。
绿绮没好气地说道:“四皇子本不让他们活命的,只是后来世子来了,才暂时将赵知府他们收押起来。说是等小姐醒了,再做定夺。”
风妃颜点点头,又问:“那土匪头可是与赵适关在一处?”
“不是么。”绿绮说道此处颇有些激动,“赵知府的人将土匪头的兄弟们都杀了,那土匪头是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才能解恨。如今两人关在一处,赵知府可受了他一顿毒打。”
“没死?”
“死不了,那土匪头看起来挺聪明的,不将他往死里打,只是每日的折磨他。”
风妃颜但笑不语,又捧着话本看了半个时辰。本想再看会儿的,却被匆匆赶来的雪肆给坏了兴致。
“郡主,如今只有您才能劝得住了,若是去迟了,主子指不定作出什么骇人的事来。”
雪肆说得不清不楚,风妃颜见他赶来定是要紧的事,丢开话本就要起来。
雪肆见状,赶忙退出去候着。
不消片刻,风妃颜便穿戴整齐出来了,只是头发来不及打理,不过却是柔柔顺顺的。
赶到知府宅内,两个站笼方方正正地立在大院中央。一边是赵适,一边是师爷。
赵适被吊在站笼里,面色青紫,青筋暴露无遗,只见他脚下垫着最后一块砖石,时不时地挣扎着。他见风妃颜来了,抖着鲜血淋漓的十指求饶,“郡主饶命啊!郡主饶命!”
风妃颜在病中,闻着这股血腥味便想起那件染血的衣衫,胃里有些翻滚,却被她压制住了。她径直走向玉宸在的方向,坐下。
玉宸见她青丝柔柔地披着,十分顺眼。不过看到她穿得有些单薄后,面色变了变。
“病还没好,不应该来的。”他淡淡的说着,听着似乎在同风妃颜讲话,可雪肆莫名地打了个哆嗦,不敢去看玉宸的双眼。
风妃颜故意转开话题,问道:“怎么将他们弄成这番模样?”她不是反对玉宸这种做法,他既然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风妃颜闻声,见嵇以穆推着轮椅从知府门外进来。细看他的神色,对眼前的血腥并未表现出惊异或是厌恶的情绪,想来应该是经历过这些场面的吧。
“昨日上百名百姓跪在知府门前,声嘶力竭地痛斥赵适的恶行。死在站笼中的有些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壮年,有的是年迈嶙峋的老翁,有的是街边乞讨的乞儿,除了最初的三人与土匪有关,其余的皆是无辜。”
风妃颜听嵇以穆说完,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她是听过站笼这一酷刑的,就在她在现代世界看过的古籍上。只是她没想到死在站笼里的还会有老人、未成年的孩童,未经历过历史,不知历史背后的厚重,等亲身经历了却感觉满心凄凉。
嵇以穆见她神思入定,浑然不觉身旁有人,便叫了她两声。
依旧没有反应。
“可怜对于已发生的事情来说,没有意义。”
玉宸清清冷冷的声音这才惊醒了神游天际的风妃颜,她看了玉宸一眼,没料到他会知道她心所想。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他?”皇上既然让他来倬州,定是将平定倬州的重任交付于他,此事自然由他做主。
“杀。”
玉宸这一个字说得毫无感情,仿佛要杀的是一个毫无生命的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