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哭，眼睛酸涩却止不住眼泪。
抬头望去，是一个漂亮女人的遗照，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并不认识这女人，安乐的内心却是感到像是失去了至亲一样的痛苦难受。
安乐环视四周，有影影焯焯的许多人来来回回地走着，但所有的脸容都无法看清，除了那个在和一个年轻女人在卿卿我我的男人。
胸中奔涌而出的恨意吞没了安乐的思绪，让他像是堕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有一道光。
安乐在光的指引之下推开了一道门。
门外是安乐所熟悉的课室，不过这些同学看起来年龄都小了一圈，全部都变成了小学生的模样。
安乐看了看张雪，儿童版的张雪也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明明笑起来那么漂亮。”安乐在内心感叹道。
上课了，安乐却发现老师和同学们都在说着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嗡嗡嗡嗡的，像有无数只苍蝇围着他的耳边转啊转。
安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这次他听清了，老师在问他问题，他前一刻明明是知道答案的，但内心的紧张导致脑海一片空白。
安乐颓然地坐下，趴在桌面上，小伙伴们的嘲笑声在他的脑海不停回荡，不停回荡。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让安乐感觉到温暖。那些让他厌烦的声音逐渐离他远去。
直到所有声音消逝，空间忽然静得可以听到水滴落地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安乐抬起了头，在他面前滴落的并不是水，而是血。
张雪一丝不挂地被一个混蛋凌辱着。还有四个，围着他，对他拳打脚踢，他死命地挣扎，却被按倒在地上，恶作剧般，偏偏揪着他的头发抬起他的头。
血，模糊了安乐的眼睛，滑过他的脸庞，一滴，一滴地落下。
整个空间都变成了血色，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下安乐一个怀着莫名的悲痛，闭上了眼睛。
……
安乐再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双手，不再模糊，也不再是红色。心想，刚才那肯定是噩梦而已。
他抬起头，罗瑟沉默地站在他的面前，披着黑色的披风，戴着黑色的兜帽，手中拿着一把漆黑的镰刀。
刀光一闪。
这一刀是如此的快，快得他的灵魂还没有远去，在临死之前的一刻依然感知得到那血腥的恐怖。
安乐看到自己的下半身正离他远去，看到那腰部的整齐切口，看到那喷涌而出的鲜血。
生命的消逝，如斯艳丽。
但这并不是结束，只是轮回的开始。
02
“醒醒！快醒醒！”
安乐迷糊地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张雪那让他日思夜想的脸容。他惊恐地紧紧抱着张雪，像是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一样，竭尽全力。
张雪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艰难地说出一句：“你终于醒了。我们在罗瑟的心灵空间里面，得想办法出去。”
安乐稍稍松了手，疑惑地重复：“罗瑟的？心灵空间？”
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刚才他在无限的循环之中，一次又一次地感受那些痛苦。
“罗瑟他幼年丧母，而他爸一个月后就再娶；在学校几乎没有朋友，学习差，身体也弱；最近还经常被我们学校的一帮人渣欺负……”张雪用平静的语调机械般地陈述着。
“我刚才所经历的，是罗瑟的生活？”安乐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不。只是他的感受，映射到你心中，所形成的梦境。”张雪说：“靥魔最擅长的就是将小小的恶意通过梦境去无限放大。”
“靥魔？”安乐疑惑地问。
“一种生存在幻界的魔兽，异能者的主要敌人之一，同时也是这事件的罪魁祸首。”张雪在安乐的耳边说：“你可以放手了没有？”
“对不起。”安乐才意识到自己在抱着张雪，慌张地松开了手，说：“那就是说，我们将那什么靥魔杀了，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安乐看了看四周，明明是课室的场景，却全部染上了一层鲜血的红色。
张雪忽然用手按住了安乐的嘴，并拉着安乐藏躲到课桌之后，做了一个禁声的姿势。
拿着黑色镰刀的罗瑟在课室窗外飘过，慢慢悠悠地转出了外面的走廊。
“靥魔已经死了。”张雪说：“我们刚才在罗瑟的心灵空间之外，杀死的就是靥魔。”
安乐问：“死的不是罗瑟？”
“我们刚才见到的才是罗瑟的灵魂。”张雪指了指窗外说：“罗瑟的灵魂被心中的恶念控制，在这自己的心灵空间中不停地轮回，重复着在现实世界中无法实现的杀戮。而身体则被靥魔接管了。”
“那我们怎么才可以离开这里？”安乐问：“像《盗梦空间》那样？自杀？”
“自杀是不行的，虽然我没有试过。”张雪说：“但在异联的记录里面无意闯入心灵空间的数百名异能者之中，只有一个活着回来了，不过疯了。所以离开心灵空间的方法，应该不是死亡，如果是的话，应该不止一个人可以离开心灵空间才对。”
听着张雪的分析，安乐突然说：“谢谢。”安乐心想：“假如不是她也进入了这个心灵空间，自己可能还在罗瑟的记忆碎片中轮回。”
“嗯？”
安乐抬起头，看着张雪的眼睛说：“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活着回去的。”安乐心想，张雪是为了自己才陷入这样的险境的。作为一个男人，绝对不能没有担当。
张雪转身，从课桌里面掏出了一把黑星手枪，说：“有空说这些漂亮话，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出去。”
安乐拍了拍脑袋，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一下杀掉罗瑟，理论上梦境的主人死掉了，这个空间也应该不再存在才对。”
“我也这么认为。”张雪点了点头，然后问：“但用什么杀？”
安乐指着张雪手中的黑星，问：“你不是有异能么？”张雪的异能似乎是操控枪械，这纯粹是安乐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的推测。
“在这个空间里面，异能无效。我想这也是之前那些进入到心灵空间的异能者最终无法活着出来的原因。毕竟在幻界里面普通人基本上是不可能对抗异能者的。”张雪答，同时用鄙视的眼神表达出这样的意思：“假如异能没有失效的话，我早就自己去杀了，叫醒你这个累赘干嘛？”
“那你的黑星？”安乐坦然地无视了她的鄙视。
“这个空间似乎是现实世界的真实投影，所以我才可以在我的柜子里面找到这把手枪。”
“也就是说，你现实之中的课桌里面也放着一把黑星手枪？”
张雪理所当然地反问道：“有问题么？”
安乐无言以对，看着张雪那毫不做作的眼神，这瞬间他感觉自己被欺骗了——其实自己对于张雪的生活完全不了解吧？自己喜欢的，不过是张雪的一个表象而已，不过，什么样的生活需要随身携带一把手枪啊？
安乐右手握拳，拍在左手手掌上，似乎有了什么好主意，站了起来说：“那我们现在就去杀了罗瑟。”
“计划？”张雪问。
安乐做出挥拳的动作，说“我上去缠住他，然后你找个机会开枪，一击致命。”他一面说，一面右手摆出枪状，作出举枪射击的动作后，吹一下枪口的烟作为结束。
“听完你计划，我觉得我们可以自杀了，那起码还有一丝成功脱离的可能。”张雪适时地吐了个槽。她记得罗瑟那变态的恢复能力，即使站在那里任你开枪，都打不死吧。
然后张雪叹了口气，说：“还是按照我的计划行事吧。”
……
行动之前，安乐通过对讲机问：“有个疑问，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快就从罗瑟的记忆碎片中清醒过来的？”安乐心想，张雪也应该和自己一样经历了罗瑟那记忆碎片的轮回梦境的才对。
对讲机那头传来张雪的声音，答：“因为我可以清晰地分清楚，哪里是真实，哪里是梦境。你可以理解为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实际上，那关乎她身世中的一个秘密，反正她的逻辑判断完全不会受到罗瑟的情绪感染就是了。
03
在罗瑟将要巡查到高二（2）班的时候，课室窗户突然打开，探出了一个头，比出一个中指的手势，说：“嘿！孙子！”然后又迅速地将窗户关上。
罗瑟的眼睛红光一闪，呢喃道：“还有漏网之鱼。杀！”
死神造型的罗瑟推开了高二（2）班那虚掩的后门，门顶的夹缝之中掉落了一枚椭圆形的物体。反应异于常人的罗瑟，镰刀一挥，便把那东西给砍爆了。
是的，爆了。
那是一枚触爆式的炸弹，爆炸的威力直接将那并不牢固的门炸飞了。但罗瑟并没有倒下，受到爆炸影响的地方，不过一会儿就恢复了原状。只是兜帽没有了，眼镜碎了，披风也变得破破烂烂的，完全没有了刚才像死神一般的酷炫形象。
躲在讲台里面的安乐透过两个小洞，看到外面的场景后，小声地对着对讲机说：“‘装逼的必须死行动’第一步成功。over。”
“别取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张雪说。
罗瑟的眼中，一个像是张雪一样的长发女孩，光明正大地坐在教室的中央，像是在认真听课。
“杀！”罗瑟从后面快速地跑了过去，一刀砍飞了那女孩的头。
罗瑟忽然意识到不妥。
没有鲜血。坐在那里的不过是一个原本该在实验室中，只是被穿上了衣服，戴上了假发的人体模型。
黑色的长发随着头颅一起飘飞，罗瑟看着那将要落地的人体模型的头做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那断了头人体模型突然抱着了他。
“木偶！”罗瑟挥动镰刀切断了那些难以察觉的丝线，同时一手推开了那企图抱着他的人体模型。
也好在他的反应迅速，这人体模型之中塞满了遥控式的炸弹。爆炸威力之强，直接将半边房间都掀翻了，还不时有石块从上空落下，似乎整幢教学楼都摇摇欲坠。
而罗瑟也半边身体炸没了，不过他的恢复能力惊人，只要还有一小坨有活性的肉块，他都可以重新活过来。
异常牢固的讲台，被多块掉落的石头砸中都没有烂。躲藏在其中的安乐依然安全，正惊讶地看着外面在修复身体，生命力比小强还强的罗瑟。心想：“我的异能到底是什么？放个屁可以抵消下降冲力什么的也太挫了吧？”
不过安乐没有忘记低声地汇报：“‘自杀式人体炸弹行动’失败，请求支援！”
“我再说一次，别取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对讲机那边，张雪小声地说。
在修复身体的罗瑟若有所觉地望向讲台，也不顾尚未完全修复的身体，一步步向讲台的石堆接近。
安乐冒出了冷汗，看着罗瑟的身影、看着他手上那锋利的镰刀，忽然回想起了在轮回梦境之中那无数次被腰斩的恐怖，全身发抖。
恐惧，让他拿着遥控器，却连动动指头按下一个按钮都按不动。
“难道，就这样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