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点下晚修的时候,我时常站在面对大马路的操场,看着来往的车辆,配着各种色差的灯光驶过,校园靠近马路边有一堵长长的水泥墙把校园与马路平行隔绝开来,所以你只能看到汽车从远方灯火辉煌处驶来,最后再在水泥墙的尽头看到它还没消失前的一秒。就我一个留守在这里吗?显然不是,周围很多人,但还是我不喜欢热闹不善于抱团不习惯人多的地方,所以我始终都是一个人。他们大多回宿舍了,他们累了也该休息了;操场上的人并不多,在操场上唯一的一盏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它提供照明,也提供问候和嘲讽。我有时候就觉得连这路灯都在笑我,“小子,你爸妈还没来吗?”我也只得自言自语地回答道:“没有啊,我爸在深圳,我妈比较忙,我妈是不会来的,我家离这很远,况且我家来这也不顺路。”我一定是度过了很多自己安慰自己的日子。
可有一天,我妈夜晚真的来了,离这很远也不顺路也还是来了。说什么好呢,我没有期待,可我真的是盼到她来了,骑着那辆红色车身的三菱摩托车,跟别的摩托车不一样的灯光,连马达声都是清脆的。不是我作,而是我真的能一下子能从马达声和车灯光辨识出我家的摩托车,像一个牧童能清楚认出自家的牛和羊一样。我妈她来了,带着我奶奶的死讯来的......
我妈她简单交待了几句,我的假也没当即请,当即就载着我离校。这消息倒不是来得猝不及防,也不是蓄谋已久,只是需要等着某天能接受它的到来。我一年前不察觉出我奶奶应该不行了,饭吃不下,营养又跟不上,大口大口地反胃吐酸水,本来高高瘦瘦的人虚弱得一天不如一天,还能走路,只是体力大不如以前了。
我家附近就是村里的祠堂,儒家那一套把祠堂当作祭祀祖先或先贤的场所,婚、丧、寿、喜都会在祠堂操办。小时候,隔三差五年总能看到抬棺匠合力抬着棺材从家门口经过,有黄色原木的,有红色棺体的,更诧异的,我居然还见过青色的,真不想用“少见多怪”来形容这些人们不愿多谈的事。而我啊,是见多了棺材不落泪的人。
我好像已经准备好应对奶奶的离去,虽说未能见到最后一面,我家人也不让我见到她的遗容,说是怕细菌感染什么的。奶奶死后的第二天,很多宗亲村民都应召过来帮忙料理丧事,我看似正常无几,可一到房间还是会失声痛哭、掩面泪流,哭奶奶她也在哭自己,丧事按风俗除了供应茶水、饭食之外,也准备了很多毛巾,有白色的、彩色的,白色的家属用,彩色的送给宗亲宾客用,可你怎么也不想用它们来擦拭眼泪,如果这个大哭一场跟小孩子摔了一跤跌倒在地的大哭一场是一样的大哭一场的话,相信难受就不是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