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秋顺着张村长的手望过去,看见一棵六七米高的树,没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可能因为天还挺冷的,不光没有满树白花,连树叶也还没泛青。静秋有点失望,她从《山楂树》歌曲里提炼出来的山楂树形象比这诗情画意多了。她每次听到《山楂树》这首歌,眼前就浮现出一个画面:两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正站在树下等待他们心爱的姑娘。而那位姑娘则穿着苏联姑娘们爱穿的连衣裙,姗姗地从暮色中走来。不过当她走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她就站住了,躲在一个小伙子们看不见的地方,忧伤地询问山楂树,到底她应该爱哪一个。
静秋好奇地问张村长:“这树是开白花吗?”
这个问题仿佛触动了张村长,他滔滔不绝地讲起来:“这棵树呀,本来是开白花的,但在抗日战争期间,有无数抗日志士被日本鬼子枪杀在这棵树下,他们的鲜血灌溉了树下的土地。从第一个抗日英雄被杀害在这里开始,这棵树的花色就慢慢变了,越变越红,到最后,这棵树就开红花了。”
几个人听得目瞪口呆,还是李师傅提醒几个学生:“还不快记下?”
几个人恍然大悟,看来采访现在就开始了,于是纷纷找出笔记本,刷刷地记了起来。
看来张村长是见过大世面的,对这四五杆笔刷刷记录他讲话的场面好像早已司空见惯,继续着他的演说。等他讲完这棵见证了西村坪人民抗日历史的英雄树的故事,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一行人又启程了。
走出老远了,静秋还回过头看了看那棵山楂树,隐隐约约的,她觉得那棵树下站着个人,但不是张村长描绘过的那些被日本鬼子五花大绑的抗日志士,而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她在内心里狠狠批判了一把自己的小资产阶级思想,决心要好好向贫下中农学习,把教材编好。
这棵树的故事是肯定要写进教材的了,用个什么题目呢?也许就叫《血染的山楂树》?好像太血腥了一点,改成《开红花的山楂树》?或者《红色山楂花》?
歇过一阵之后再背上背包,提上网兜,静秋的感觉不是更轻松,而是更吃力了。可能背与不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先甜后苦,总是让后面的苦显得更苦。不过谁也不敢叫一声苦。怕苦怕累,是资产阶级的一套,静秋是唯恐别人会把她往资产阶级那里划的。本来出身就不好,再不巴巴地靠着无产阶级,那真的是自绝于人民了。党的政策向来是“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那就是说你要比出身好的人更加注意,绝对不要有一丝一毫非无产阶级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