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邪照容一惊,伸手向镜观抓去,终究还是慢了一些,一手抓空,自己也险些跌落山崖,身后的侍卫急忙一把搂住她的蛮腰。
“你这样摔下去就不会死吗?”朱邪照容神情迷茫,喃喃自语道,“真是蠢,蠢透了!”
突然间她厉声喝道:“我不让你死!”她扔掉枷锁,双臂一振,挣开侍卫,十指一挥,十几只银箭尽数飞向镜观的坠落处,仿佛要追赶着他一般。
朱邪照容闭目不语,手指弹动。良久之后,她无奈地睁开眼,叹了口气,银箭慢慢地从断崖上升起,重新回到她身边。
穆骈身上的冰层逐渐褪去,回复成原来的模样,他开口道:“近百丈的山崖,就算他是狼人,恐怕难逃一死了。况且他还流了这么多血。”
“我不信!”朱邪照容咬牙道,“我一定要找到他!”说罢她翻身上马,一声呼喝,策马朝山下奔去,她的侍卫也纷纷骑马跟上。
穆骈苦笑一声,留下几个伤势较重的蕃兵原地休息,带着尚能上马的士兵也跟了过去。
索方鲁和高展面面相觑,苦笑了一声,高展叹道:“我希望镜观他还活着……”
“我也是,毕竟他救过我们。”索方鲁说道,“可你看着山崖,多他娘的高!那狼和尚又不会飞,还让穆骈狠狠砍了一刀,这么掉下去,怎么能活的了?”
“我觉得他人不坏,为什么弄成这个结局?”高展向四周望去,原来平整的地上已经狼藉一片,碎石堆成一堆堆的模样,地面裂开数道缝隙,另外还有若干个深坑,有几处树丛燃起了火焰,箭矢、断木、蝙蝠、尸体和白骨散落一地,凌乱不堪,几个蕃兵躺在地上不断呻吟,大声咒骂。
“这一晚上,真像做梦一般。”索方鲁嘿嘿笑道,“见识了这么多怪物,竟然还有命活着。老子他娘的赚到了。”
高展走到断崖旁边,低头向下望去,一片漆黑中什么也看不到,只有谷底河水奔流的声音。他心中想到:要是你不走的这么急,我们也许今晚还可以把酒相谈吧,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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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镜观掉落的那山崖之下,是一片幽幽深谷,树木茂盛,谷中常年不见阳光,林中生活着不少飞禽走兽。
一条浊流在山谷中奔涌,此时正是夏秋交接之际,雨量丰沛,夹着泥沙的河水日夜奔流不息。两岸茂盛的草丛中虫鸣不断,花香弥漫在夜空中,偶尔有熟透的果实从树上落下。
但是今夜山谷中的静谧被打破了,先是从上面那处断崖不停地传来金铁交鸣的声音,伴随着微弱的人类呼喊声,听力敏锐的夜行小兽不安地仰头看着上面,随后快速钻入草丛,远远的遁去。
不多时,随着微风传来血腥的气息,气味的来源也是上方的断崖。散布在密林深处的几只猛兽抽了抽鼻子,向上仰起头,变的有些躁动不安。有几只野兽开始低声嘶吼起来,但随即都噤声不动,因为它们都感觉到上方出现了一个邪恶之物,野蛮远古,如同黑夜主宰一般的气息。
随后而来的是山崖上的火光、血腥气和碎石崩塌落下,一股更为荒蛮有力的气焰压过了刚才那道气息。谷底的走兽弭耳伏地,蹑足奔走,都远远地离开了山崖底下那片范围。
随后山崖上出现了越来越多不同的狂暴气息,相互冲撞,尖啸声,火焰燃烧声,惨呼声不绝于耳,不时又碎石块从山崖隆隆落下,然后是雨点一般的黑色箭矢,躲得不远的飞鸟走兽又不少被那箭矢射中,钉在地上。
然后是一座像小山般的石头巨人从空中落下,砸到崖下的河床中,在轰然巨响中粉身碎骨。坍塌而成的碎石堆将河流拦腰截断,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堰塞湖。
不多时,一个人影从崖上落下,沉默的地落在没有水的河床上,深深陷进淤泥里,一动不动。
十几只银箭在片刻后呼啸而至,沿着地面来回穿梭,好像闪着银光的飞虫,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这些银箭射穿了树木,击碎岩石,从碎裂的石屑中飞向空中,然后又重新俯冲,贴着地面飞旋徘徊,良久之后才不甘地慢慢地飞向天空。
上方的崖上隐隐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随着那个堰塞湖的水位越来越高,石堆终于拦不住水流,轰地一声之后,河水冲开石堆,重新奔涌起来。
陷入淤泥底部的那个人被水流吞噬了,他周身的河水被染成了红色。他仍然在河底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去一样。
突然间那个人的身体向上浮了浮,像是有人在把他向上拉了一把一样,那个人的身躯离开淤泥,被浊流携裹着冲向下流。
那个人在河水中沉沉浮浮,手足一动不动,如同一截圆木一般,顺着汹涌的河流疾速漂向远方。但每次遇到河流转弯,水流要带着那人狠狠撞向河岸旁的岩石时,他都能莫名其妙地在水中一转身子,避开石头,好像有一人在身边护着他一般。
那个人就这样沿着河水漂流了数十里,天色已经发白,东方的林中隐隐透出阳光的颜色。
河流到了与另一条大河的交汇处,河道变宽,水面开阔,河水流速稍稍变缓。那人的身体在水中一顿,深深潜了下去,他在水中忽然改变方向,向着另一条河流的上游移动过去。
太阳渐渐升起,那人的身体隐藏在水下,逆流而上,速度颇为缓慢,移动起来显得很吃力。他这样慢慢地逆势游动了一两个时辰,缓缓地浮起,靠在一处岸边,一朵水花从那人身下扑腾而起,一只黑鸟从那朵水花中跃出。
那只黑鸟黑羽红颈,足爪金黄,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它抖了抖身子,看了看湍急的河流水面,又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岸边,看到四周无人,双翅一振,身躯渐渐变大,然后变换成一个女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