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朱邪照容将那火焰蓝丸扔进口中,用力咬碎,转过头来,示威似的看着狼人。
狼人吃了一惊,忙向罗刹半伽的魂魄看去,只见他凄惨地叫了一声,白雾状的形体像遇到烈日的水汽一样逐渐消散,脸上的五官像融化掉一样模糊不清。片刻之后罗刹就魂飞魄散,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具血肉模糊的骸骨。
朱邪照容吞了那一粒蓝丸,冷冷哼了声:“才两粒而已,法力低下的家伙。”
周围的人都沉默地看着她。
“你现在知道她外号的来历了吧。”高展低声对索方鲁说道。
索方鲁看着那根尖木桩和上面的罗刹,点了点头。这女人真的如同伯劳鸟一样,个头小,性情凶狠,喜欢将活的猎物挂在尖刺上,慢慢撕扯吞掉。
朱邪照容双臂一振,周身瞬间燃起一层薄薄的蓝色火苗,转瞬即灭,但头上两把飞旋的钢刀转的更快了,破空之声越发尖利刺耳,如同小兽啸吼。射在罗刹和树桩上的银箭呼地一声飞出,重新浮在她身旁的空中,箭杆上的符文光芒变得更加明亮。
噬魂者吞噬他人魂魄之后,能增强自己的法力,增强的幅度因人而异,根据自身的修为和力量属性而定,这种掠夺式的力量增长方法,比苦修提高法力来的更快,但未必更容易。一是噬魂术难练,多数修行者都以心智失常告终,二是即便修习成功,日积月累,吞噬的魂魄太多,自身有承受不住的可能,未来的结局吉凶不定。
狼人看着朱邪照容,声音干涩地说:“你为何要修习这种黑暗法术?”
“为了对付你。”朱邪照容挑衅似的看着狼人。
“我这条贱命不值得你这样,背上这种不明不白的诅咒。”
“当然不值得。”朱邪照容冷笑道,“我们族人的巫法师在火光里看到未来:大变将至,太阳消失,长夜中人们相互攻杀,狼烟滚滚,尸横遍野,魔物崛起,四处为虐。为了保护我的族人,我必须更加有力量才行,就算受到诅咒又怎么样。”
“未来真的会是这样?”狼人抬头望天,喃喃道,“预言书也是这么说。朝廷一定不喜欢这个说法。”
“我不管你们汉人皇帝怎么想,”朱邪照容说道,“沙陀人也从不指望别人。天鹅有飞翔的翅膀,英雄有自己的利剑。我就来做我们族人的利剑!”
朱邪照容把手一抬,打了一个响指。后面的一个侍卫快步上前,捧上一个摆着酒囊和琉璃杯的红木托盘。朱邪照容让侍卫打开酒囊塞子,倒满琉璃杯,杯中的酒呈现出滢滢的紫红色,看样子应该是上等的葡萄酒。她端起杯子,浅浅的喝了一口。
狼人看着朱邪照容喝酒的样子,心神不由得恍惚起来。他想起十年前,自己和朱邪繁炽骑马并肩而行,走遍天下的时候,朱邪照容还是个小丫头。自己每次陪朱邪繁炽回到她的家乡,朱邪照容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们,求着他们给她讲外面的故事。每逢沙坨部落宴饮时,狼人都会偷偷给朱邪照容藏起一壶酒,让她在没人的地方悄悄地喝,因为朱邪族长不让这么小的女孩喝酒,而她又偏偏喜欢喝。
一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物是人非。繁炽已经长眠,朱邪照容也长成了大姑娘,自己孤身一人,浪荡在这冰冷的世上,被人唾弃、追捕。今夜追杀到近前的,竟然是当年那个黄毛蓝眼睛的小丫头。
狼人苦笑起来,眼睛望向断崖的方向,听着幽幽深谷下的浊流涌动的声音。
如果他服下原来瓷瓶里药丸的话,可以保持神志清明,控制嗜血欲望,也不会在那时变身成狼人;他自己的妖气也不会猛然暴涨,扰动四方,以至于让敌人发现行踪。
可是瓷瓶里的药丸也会抑制他身体的复原速度,单单用人类的身体格斗的话,面对强敌时被杀掉的风险更大。
世上很少有两全的办法,狼人一直在这样的困境里左右徘徊。
朱邪照容喝完了两杯酒,又拿过酒囊,让两柄弯刀静止在她面前,把那皮囊中的葡萄酒倒在两把刀上。
“甜酒对钢刀不好,会锈蚀刀刃。”狼人说道。
“不用你管。”朱邪照容白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紫红色的液体持续地洒在两柄刀锋之上,随即没入刀身不见,竟是一滴都没溅出或落下,如同钢刀将酒喝掉一般。
狼人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妖刀!”远处的索方鲁低声咕哝了一句。
朱邪照容将最后一滴葡萄酒倒在刀上之后,把皮囊向刚才那个侍卫一扔,对她们说道:“你们都退得远远的。”
众侍卫依言牵马后退,让出一大片空地。
弯刀的呼啸声重新在夜空中响起,朱邪照容的蓝色眸子盯着狼人:“终于轮到你了,这一刻我曾经想象过无数次了。”
“要么带上枷锁和脚镣,要么让我的刀箭穿透你的心脏。”
一个女侍卫拿着刑具走了上来。
狼人瞥了一眼那人手中的铜质枷锁,澄黄色光芒上有黑红色符文在慢慢流动,好像是细细的虫蛇盘踞在上面,在不停蠕动一样。
狼人眼睛一睁,一股妖气扩散出去。那名侍卫禁受不住,半跪在地上,枷锁和脚镣也脱手掉落。
“退下!”朱邪照容喝道。
侍卫惶恐地捡起刑具,退到队伍中。
“我以前戴过这种法术枷锁,”狼人说,“感觉生不如死。我发誓,如果再那样受人约束,我宁可选择永远长眠。”
“那就让我送你去另一个世界吧。”朱邪照容说道。她身旁弯刀尖啸,银箭闪烁,仿佛转瞬间就要刺透狼人身躯。
那队蕃兵从刚才开始就堵住了从平台上山的道路,沙陀族的侍卫则封住了下山的道路。索方鲁和高展则站在离悬崖较近的那一侧。
狼人看着朱邪照容,又看了看不远处用弓箭指着自己的一众人马,说道:“我不想伤人,还请各位让开一条道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