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的雾色中,一些样式古朴的房屋若隐若现。白墙青瓦的小屋高高低低地在林间现形,间或有着奇怪的建筑。接近日出的时辰了,这片地方却没有听到鸡鸣。
小镇上多的是这种房屋,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两旁,但是却一间间门户紧闭,好像荒废已久的模样。街道上很简洁,但时有某处突然出现的血迹残肢,或者破烂的尸体,破坏了小镇和美的基调。
在房屋较少的小镇一端,有一座厚实的大石砌就的碉堡。碉堡外围躺了一圈的尸体,碉堡原本玄青色的铁门已经被凝固的血迹刷成了暗红色。在碉堡上,有一双警惕的眼睛正看着碉堡外面弥漫起伏的岚雾。
东边渐渐泛红,那双眼睛对着碉堡中室喊道:“赶快起来了!天亮了!”
“知道了。”下面应了一声。
初阳淡漠的红色在雾气中弥漫,把山林的绿也染上了微红。这是朝霞最为绚丽的时刻,也是天气最清冷的时刻。霞光映照在青年黑色的眼眸中,把他稍显黝黑的脸庞也晕上一层淡红。
白铁虎的神情并不轻松,他那紧绷的脸庞上始终挂着一丝担忧。今天是他们决定前往大峡谷的日子,也是他们要离开这个生长了二十几年的小镇的日子。
他们的小镇在这深山里,离最近的城市也要先走半天到公路上,再乘一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年轻人总是喜欢往城里跑,特别是十六岁那几年,感觉城里什么都好。高大的建筑,穿梭的汽车,俊男靓女,各种美食,什么国家的人都有,什么东西都能买到。虽然没多少钱,不过多逛少买的话,还是花不了多少钱的。
回到小镇里上,几乎什么都没有。没有电脑,没有大屏的电视机,没有满街的商店,没有绚丽斑斓的色彩,没有汽车,做什么都不方便,想吃什么都吃不上。
但是几年之后,也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竟然厌倦了城市,还是觉得小镇踏实。小伙子正是二十几岁的风华岁月,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厌倦繁华的老头子。世界真是怪,他们父辈的二十多岁,正是精力生猛的时候。那时他们的父辈就在这座小镇里,过着那时的生活。
大概是因为城市那像车轮一样席卷般的快速节奏透支了他们的热情,在小镇上反倒安下心来,重复着每天缓慢的生活。每天的日出,日落,走过青石的路,敲开老旧的门。只是有时不甘寂寞。
也许这次就永远离开这座小镇了。在碉堡下面的尸体和街边角落里的尸体中,有着他们的父母,有着他们的玩伴,有着看着他们从小长大的人和他们看着从小长大的人。本来不止他们几个,可面对亲人稍有犹豫下不去手的那些,都被他们的亲人吻上了身体,如玉如石的牙撕开他们的血肉。
只剩下他们四个靠着这个碉堡活了下来。这几天的日子感觉真是不真实,像是玩过的一些电脑游戏,像是在神晕目眩的酒吧喝得不知所措。而在这个活下来的过程中,白铁虎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睡觉的能力,或者说,他现在的身体不用睡觉了。
睡不着,怎样都睡不着。这样也正好,他就成了站岗放哨的人。无论昼夜,他那一双眼睛竟都能看清视野。从二层小楼转移到碉堡的这段时间,多亏了他,他们四个才安全到达。
但仔细说起来,他们能冲到这里还是靠着白明和白亮的身手。白明和白亮两人生的魁梧,从小又被他们的猎户老爹逼着练了不少套路,打起架来一点都不含糊。白铁虎发现自己失去了睡觉的能力的时候,这两人发现自己力气更大了,百来斤的铁棒挥起来竟不费多少力气。也正是靠着两根大铁棒,不知道砸碎了多少乡里乡亲变种的丧尸,几个人才来到这里。
而白凤就就属于被他们三个救过来的了。白凤是一性格活泼的姑娘,不知怎么回事,十多岁的时候迷上了弓箭,这一迷就是十多年,箭法练得也算可以。但是在他们四人中她是发挥不出什么作用,弓箭对丧尸起不了什么作用,除非她能射断丧尸的脊骨。可用弓箭来做这个似乎比用手枪还要难。
他们来到碉堡以后就没了方向,还能去哪儿呢?小镇已经成这样了,没有电,广播和电视都用不了。要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往城市里去。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启程。
李彧在马背上一脸懊恼。
早上出发了他才意识到,对付昨天那颗树,可以用手雷和榴弹枪。树再怎么变异也还是树啊,碰到这种火器,应该还是很容易点燃的。如果昨天想到了手雷和榴弹枪,哪会这么狼狈,让那棵树那么张狂。
但是他又想到,如果真的点燃了那棵树,他们也被困在里面,很有可能会被大火困死在里面。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他们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了,而且没有消耗手雷和榴弹。
离开了那片湖泊,是起伏的丘陵。放眼望去,湿润的丘陵荡漾着波纹,是叠层相倚的梯田。真是与茫茫无色的雪原大不相同,这片地方可真是以绿为主色调的五色斑斓。不知道是泥土还是泥土上欣然的植被,颜色总是不肯重复下去。或许拐个弯,或许上个坡,或者直接在下一瞬,绿就变成了梅红,像突然跃起水面的鱼,落下,水面又复为水面。
湿润的早晨令人心旷神怡,李彧在高大红的背上吹起长笛。青梅听得也欣然,就是不知道他在吹的是什么,没什么可唱,就哼着迎合他的笛声。他的笛声是绕竹风声,她的声音是晨鸟的啼叫。
只有那么一小会儿,他们两个是能应和的,就是高大红便走边吃鲜草的时候。可是这些美味的食物竟然不像记忆中那么好吃,吃了几口它就没了欲望。它跑了起来。
高大红一跑起来,李彧就吹不成长笛了。于是就只剩晨鸟的啼叫。
没了笛声,她也不再应和,唱起了她们的歌。好听,但他听不懂,就和高大红一样静默。
也许是累了,过了几个丘峦,歌声就不再传出来了。李彧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青梅,你这两天是不是没有念《皈依经》啊?”
“不啊,”青梅转过头来看着他,”每天起床都要念的。只是你不念,我就没让你听到。“
”哦。“
草地铺就的山峦,突然出现一片树林。李彧一下子紧张起来,怕是如同一棵树那样的怪物。但是那树林中隐约出现的房屋又让他很想去看看。
那里也许是一个小镇呢,也许是荒废的,但也许是有人居住的。只要有人居住,就能了解到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只有雪原那里出现了丧尸,还是整个世界都成了这样。
一棵树,毕竟是一棵树。
想到这里,李彧让高大红在树林外围停下,拿出一颗手雷,瞄着一片树木较为密集的地方扔了过去。
”嘣~~“
手雷炸飞了一片泥土和鲜草。他仍偏了,手雷落在林前的草地上,没有伤到树木分毫。
感觉仍手雷还是挺容易的,可第一次竟然仍偏了。李彧又抓起一枚轻飘飘的手雷,根据刚才的感觉调整了一下力度和角度,手臂一挥手腕一转,手雷就飞了出去。
不得不说,他的调整还是很准确的。手雷落在树边,炸毁了三颗树。
在毫无动静的树林面前,李彧松了口气。这样都没有反应,应该就是正常的树木了。
高大红的马蹄落在青石路上,”哒哒哒“的清脆声,带着一点厚重。穿过树林刚进到小镇的时候,碉楼周围那寂静的碎石般的残破尸体,他们就静悄悄地回答了李彧的问题。李彧拄着刀进到虚掩的铁门,发现碉楼里面没有一个人。
但是还有一些腊肉,一些蔬食饮水。一口灶台,附品齐全的灶台。
感觉好久都没有吃过正常的饭了。
李彧突然想做点饭吃,至少,炒个腊肉。但在吃之前,还是应该先把小镇检查一遍。
在他急急出了碉堡要检查小镇的时候,高大红在翻动周围的尸体,但是不满意,就一蹄一个把他们踏成了肉饼。青梅在马背上,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高大红也许是饿了。李彧想了想,从身上拿出从丧失牛身上取得的小黑球,”小红,想不想吃?“
本来低着头的高大红看到李彧手中的东西,踏着小碎步就凑了过去,轻快地叫了几声。不用青梅翻译,李彧也能猜出它的意思。他把小黑球送到高大红的大嘴里。
高大红竟嚼也不嚼,仰头就吞了下去。它立起前提,一声嘹亮的嘶鸣。
”走,我们先把小镇看一遍。“
街上的场景和李彧猜到的差不多。青石的地面时不时有花纹样的血迹,不知名的尸体被遗弃在巷头街角,年久的木门凌乱残破,石缝里的孤草不知道是在泫然欲泣、还是在欣然欢喜。
看样子,小镇里是有幸存者的。他们活下来,去到了街头的碉楼,干掉了追围他们的丧尸,离开了这里。可惜李彧他们来晚了,错过了这几个活人。
小镇里应该也不会有其他的幸存者和丧尸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