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对夏峰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他属于二十一世纪新青年,但是依然将华夏传统美德谦虚,低调,进退有度,知书达理继承下来。
李鸿章纵横官场数十年不倒,老油条中的老油条,不可能因为一句无缘无故的废话就对一个人高估高看,也不会三言两语的对一个人随随便便的做出评价。
唯独夏峰是一个典型的例外,这其中也与他演技不错脱不了干系。
李鸿章心道,此子口才甚好,说起话来进退有度,捧人开心不失分寸,倘若是能好好深造一番,定能为我所用。说起民族大义这种空话,就是听在李鸿章这种位极人臣的朝廷重臣耳中,也相当于是一句空话,不论是谁,无论发生任何变故,第一时间考虑的肯定是自己的利益得失。
李鸿章的利益得失与大清国紧紧的联系在一起,国家破亡则利益全失。他真正看重的不是夏峰这个人,而是他的这张嘴巴,能说话,会说话,说的了好话,是个人才。
李鸿章和蔼慈祥的抿一口碗中的茶水,说道:“嗯,你说的不错,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每一个当官的,屁股底下没有干净的,哪一个也是剥削民脂民膏。况且这圣贤书中的东西也已经不适和用于当下之局势。现在什么是天?当朝天子?还是西太后?”
李鸿章伸出两个手指头指着天花板道:“他们都不是,眼下这世道,洋人才是天。”
“洋人?”
李鸿章点头继续说道:“不错,自鸦片战争以来,我大清国是一日不如一日,小到香港岛,大到北方万里疆土,统统的踩在了洋人的脚下。赚钱的海关,贸易,全都被洋人攥在手里。几十年来的赔款,白花花的银两是流水般的流进了洋人的口袋。大清的存活全都仰仗着洋人的鼻息,奴才一样的活着。圣贤书中读不出治国之道,为官一任不过也是图害一方罢了。想要出人头地,与洋人打交道才是王道,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似懂非懂,明白也得说不明白。夏峰谦虚询问道:“请中堂大人指点。”
李鸿章继续说道:“老一套治国方略已经不行了,关键还是与洋人打交道,这就是外交。”
“大人您的意思是说……拍好洋人的马屁,讨洋人的欢喜?”
李鸿章点头。“孺子可教,打个比方,一味的固守天朝自大思想,静等着四方来朝进贡,可结果呢?还不是被洋人的枪炮击破了国门,洋人的使馆也修到了京师眼皮子底下。存亡之际,留下颜面还有何用处。”
李鸿章虽然是一个老臣了,但是思维并不古板,并且思想走在国人前面,懂得审时度势灵活变通,认的清楚世界局势。
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洋务运动他是积极倡导者。
学的好学不好,这是另一说,不管怎么说,这种说法虽然卑微了些,但李鸿章抓到了这世道国与国之间的生存之道。
与他国打交道,外交首当其冲。
“那大人想要我怎么做?”夏峰细细的品读着李鸿章的话,话虽粗,确实是这个理,现在记住了,将来一定用的上。
李鸿章又道:“打仗咱们大清不行,这外交嘛,考究的是嘴上功夫,凭的就是这三寸不烂之舌,舌战群儒,为咱们留下最后一丝颜面。外交缺少的就是这种人才。”
夏峰明白了,这李鸿章怕是看中了自己这机智的思维与说瞎话不打草稿的嘴巴,他是想让自己去搞外交。夏峰不得不承认这李中堂眼光够尖,够毒,够好!
清末历史不同于今日,那是一段不幸屈辱倒霉不平等的外交史,所谓外交,不过就是谈判桌上的小战场。
谁的口才好,谁就占据了主动。夏峰此口才利落者,放在两千年前的春秋战国,那便是苏秦张仪之辩才,上者能合纵并山东六国抗秦,下者连横天下破合纵,只言片语纵横经纬。
而夏峰只能说,李大人有眼识的金镶玉,好眼力!
被人赏识的感觉就是好,他心里美滋滋的,谦虚道:“承蒙中堂大人赏识,若是大人提携,定当为大人肝脑涂地也再所不惜。”
李鸿章很受用,说道:“老朽虽然身居要职,掌握大权,但也公然的做出那种徇私枉法之事,我见你口才甚好,才思敏捷,是一个可造之材,嗯,不妨这样好了,咱们大清派出来与日本谈判队伍中缺一个参赞,你就替补上吧,希望过几天与日本人谈判之际,你这张巧嘴能派的上用场。倘若为我大清国挽回几分颜面,你这就是功德无量,到时候,就是做官也不是问题,老朽定能保你直上青云。”
李鸿章提前为他打下包票,虽然北洋水师的战败之责大部分不在于他,训练、装备、军费等等原因都是导致海战失利的原因,黄海之战败了,从而导致了日军兵分两路杀至了威海卫与辽东。
李鸿章身为淮军领袖,而北洋水师隶属于淮军,他这位元帅也是难逃其咎,大部分的责任也是落到了他的头上,还有这马关条约即将也是由他代替大清落笔,基本上黑锅都已经背到了他的身上。承受着千人唾弃,担当者万人辱骂,有苦也说不出来,在这位中堂大人看来,能少赔一些就算一些了,这也算是积德行善,让自己身上的黑锅少背一分。
夏峰点头道:“定不负大人所托!拼了命的我也得让这马关条约作废!”
“呵呵,经方,带他下去准备准备吧。”
李经方是李鸿章的儿子,也是这马关条约谈判中的一员,不过出门在外,两人从未父子相称,也算作是避嫌吧。
李经方站起身来,恭敬道:“喳。跟我走吧。”
夏峰也向李鸿章行了一礼,然后跟在李经方后面,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苍老的脸上写满了落寞,帝国的重担全都压在这位老人的身上,只己之力却难挽回日暮西山的大清颓败之势。
他的腰板也不再挺直,佝偻着身体终日的四处的为帝国奔波。不断地与列强争执,谈判……
李鸿章留给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纵说他身上有太多的不是,他所谓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成也好,败也罢,都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透支。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李中堂,难为你了……
夏峰虽然没有经过朝廷权威部门的认定,是一个临时加入的路人,但是凭着李鸿章的身份和地位,在随行人员名单上面随便的填上一个人的名字还不成问题,就算是回到了朝廷里,也不会有太多的人拿这个做文章,毕竟这出国填的是一个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谁也不想沾上这个眉头,躲都躲不及。
李经方大笔一挥:夏峰,从三品,上书房行走,随行参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