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喝过洋墨水,我就说嘛,能够有这般见识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般人呢。不问你别的,就只谈谈你对咱们大清整体军力水平与西洋各国军力的差距主要在哪些方面吧。”
夏峰听说过武备学堂,作为与京师同文馆其名的学堂,其职能就是专门为国家培养军事人才,学堂的教官都是洋教头,中国近代史好多人物都是从这个地方走出来的。
既然能够称得上是北洋三杰的人物,而且还是进过学堂培训过的武官,其思想见识自然不可能是普通人比拟的了的。
对于夏峰的问题,王士珍早有看法,只是没人赏识而已,略一思索回答道:“以小人来看,自鸦片战争以来,大清国势衰退,虽然屡战屡败,割地赔款,但并未伤筋动骨,大清目前国力并不逊色于任何一国。三十年前同治中兴,以李中堂大人为主倡导师夷长技以制夷策略,令我大清军力焕然一新。可称之为亚洲第一!尤以北洋水师最强。小人从军十多年,对军旅深有体会,外加曾读过三年武备学堂,军事训练不足,武器装备不兴,军中贪污严重,战斗力预计不及西方各国一半。泱泱百万大军,实则为一纸老虎而已。黄海一战惨败,整个北洋水师全军覆没,令人扼腕叹息。陆军丢弃整个朝鲜,以至于日军长驱直入。甲午之败实败于制度落后,指挥不力,体制问题。”
夏峰一边听他说,一边点头,整个甲午战争失败的原因,后世的历史学家讨论了一百多年,得出的结论大同小异。
基本上来来去去无非就是那么三条,政治领导拖后腿,指挥作战不给力,武器装备不先进。三个主要原因,王士珍说出了两个,至于第一个政治问题,这个可不能乱说。
夏峰赞叹道:“如果朝廷中一半人能有你这般见识的话,大清何至于落到这般日薄西山的田地。”
王士珍脸色微微一变,随后说道:“大人言重了,小人不过是把自己知道和看到的实话实说而已,谈不上什么见识。”
夏峰摆摆手。“这你就不用谦虚了,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再是队官了,你是新编第一营第一参谋官,负责全营的日常训练以及战术规划。”
王士珍连忙下跪。“小人何德何能得到大人赏识,小人惶恐。”
夏峰虚手一扶,夏峰不属于这个时代,需要迫切的融入这个时代。拥有后世对近代史的大量知识是他的一大助力,但他也明白,自己所知道的不过是理论上的纸上谈兵而已。
他知道自己与同时代人的差距在哪里,有的时候外来户并不一定要比土著强。
夏峰解释道:“这个不用惶恐,我之前也没当过兵,但是中堂大人还不是一样让我担任营官。我没有拒绝,因为我要证明中堂大人的眼光不会有错。我也知道我与你们的差距在哪里,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你有这个本事协助我带领好这支部队。”
王士珍拜道:“定当不负大人重托!”
能被赏识,这令王士珍感到很高兴,说起王士珍,他也是个苦命人。王士珍父亲和伯父早逝,家道中落,与寡母相依为命,9岁时入私塾攻读诗书,由于聪明好学,光绪二年,在王士珍15岁时,被正定镇台叶志超看中,收在属下当勤务兵。开始了十多年的戎马生涯,王士珍也是天资聪慧,17岁时考入正定镇总兵学兵队,旋即随叶志超调驻山海关。
光绪十一年,入天津武备学堂,在炮兵科学习3年,毕业后回山海关任炮队教习。他采用西法教学,掌握大量新式化军事知识,学以致用,屡次博得上司的称赞。光绪二十年,也就是去年,朝鲜爆发了东学党起义。
朝鲜政府请求清政府出兵协助镇压。日本政府为了加快侵略的步伐,正寻找发动战争的机会和借口,也极力怂恿清政府出兵。
叶志超奉命赴朝助战,雄心壮志的王士珍带领炮队官兵学员驻守牙山。不料日本出动大岛义昌的一个旅团,人数远远超过驻朝清军。日本海军不宣而战,爆发丰岛海战,清军损失惨重。丰岛海战后,王士珍随叶志超撤至平壤,叶志超被任命为平壤清军总指挥。
日军山县有朋第一军2万人兵临城下,王士珍所在牙山军,防守大西门至七星门阵地。他极力建议“宜于城外,山上设奇布防,敌至方能应战”。
叶志超以王士珍年轻无实战经验为由,不予采纳。侵朝日军分四路猛攻平壤的清军。清军与朝鲜军民奋勇抗击。
王士珍率领炮队学兵坚守在城上顽强鏖战,激战数日,给日军以重大杀伤。当王士珍得知左宝贵牺牲的消息时,他亲手操炮,轰击日军,战斗中,王士珍左手无名指被炸掉,额头左上部被弹片击伤,留下一寸多长的伤口。至今旧伤仍在,左手活动不灵便。敌军四面合围,炮队学兵挟持王士珍突围杀出。
平壤失守后,清军溃退。王士珍跟着叶志超连夜奔驰。黑夜昏暗,南北不分,不知所向。
幸亏王士珍携一地图,遂按图指导残军星夜疾行,安抵义州。王士珍第一次出国作战便以惨败而告终,所部炮兵部队火炮全部失落。
回国后,王士珍仍然统领榆台炮队,但并不再受重用,驻防山海关。后来军队改制,不受重用的王士珍脱离聂士成部,三月前被列入新编第一营。王士珍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正值壮年,上过学堂,肚子里有墨水,不想浑浑噩噩的的浪费一生,也是见夏峰营官不像是别人那样颓废,像是一个有抱负有理想的青年,于是就写了一份报告交了上去。
仅仅只是讨论了几句话,便将整个营防交给了他,这令王士珍有些受宠若惊,也令他激动不已,从军十年了,终于得到大展拳脚的机会!从而也可见这位主子的魄力和刚毅果断,跟着他,一定没错!
五月初旬的天津卫,徐徐的海风吹拂人脸,空气中夹杂着咸湿的味道,长年生活在海边的渔民双眼都有些红肿,这是吹久了海风的缘故。
脑袋上盘着辫子的老人鼓足气力,一把将渔网抛出去,然后蹲在一边抽一口旱烟歇歇力气,两个光膀子年轻人咬牙将渔网拖上木船,带上一网活蹦乱跳的大鱼。
看着满仓的大鱼,老人布满皱纹的脸庞露出欣慰的效益,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再看两个忙活不停的儿子,再打半年的鱼,勒勒裤腰带,省一点儿,这给大儿子娶媳妇用的彩礼钱就挣出来了,到时候就托媒婆说说媒,把儿子相好隔壁村的姑娘说回家,在家里摆三桌酒席,把天津最好的戏班子请来唱一天,脸上别提多有光彩了。
一声尖锐的暴喝声打乱了老人憧憬的思绪,三五个矮个子窜上小船,一把将小儿子推下海里,在老人诧异的目光中,几个鼻子间留着一撮毛的家伙将船上的大鱼挑挑拣拣全部带走。
大儿子欲要上前阻拦,却被两个人按倒一顿拳打脚踢,打出来的血染红了船舱的海水。
老人也被推了个踉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带着辛劳一天的成果离开。
附近的几艘渔船赶紧划桨离开这块是非之地,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阻拦,对于日本人抢夺鱼物这种事情已经是司空见惯。
这渤海一带本是大清渔民的捕捞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一天黄海海面上传来隆隆的炮响声,之后原本巡洋的北洋军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日本人的渔船。
渔民天性善良,辽阔的大海有的是鱼,多几个外国人也打不完,何况这些外来的渔民一个个的身材矮小,一看就像是那种没吃饱过的样子。
不过这些日本来的渔民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的船要比清国渔民的船大,还要快,铁做的还结实。他们不打鱼,谁的渔船打的鱼多,他们就抢谁的鱼,没鱼就打一顿。
岸防的清军部队权当看不见,衙门甚至将报案的渔民当成盲流发出去。
时间久了,打鱼的也就少了,奈何迫于生计,却又不得不继续出海打鱼。
三个光屁股的小孩子蹲在沙滩上堆土丘,妇女修补着被礁石划破的渔网,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孩子们,然后继续修补渔网。团结村不大,统共才不到两百户人家,以海为生,大清海禁两百年,片板不许下海,违令者都是要被杀头的,但再严厉的刑法也阻止不了靠海吃海的人们想要生存的念头。
何况官老爷也得吃鱼改善伙食,久而久之,禁海令在这里也成了一纸空文。
夏峰带着被分出来的四百士兵踏上了这片海滩。抬手遮挡在眉前,夏峰向海中望去,长叹一口气:“太祖太宗怕外国人侵犯华夏文明,故才海禁近三百载,可谁又从想到,三百年后,地球另一边的洋毛子还是乘着船从海上打进了大清的国门。”
海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很舒服,向远处眺望,海鸥翱翔天边,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只有寥寥的几只渔船在打鱼。
“老人家,我问一下,今天出海的人咋这么少呢?天气不好还是另外找到了别的渔场?”夏峰向躺在一块礁石下晒太阳的老头子询问道。
老头子摘掉挡在脸上的帽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几百号当兵的站在海滩上,心里头不禁打鼓,难道当兵的又要来征税抢东西了?
再一看这当官的很面善,心存疑惑但依然说道:“这年头哪里还打的到大鱼,年前来了许多日本人,把咱们的渔场都给占了,抢鱼不说,还把船给凿沉了。村里好几个年轻人都送了性命,哪里还敢出海哩。”
夏峰望一望海平线,这里可没出12海里呢,大清的专属经济区,日本人的爪牙竟然延伸到了这里!这还了得!
“日本人在咱们大清的海面上欺负咱们大清子民,难道没人管吗!”
“管?”
老人摇摇头。“管不了,衙门不敢管日本人,我儿子上个月因为去报官,到现在还被关在大牢吃牢饭呢。西洋人,东洋人,谁也惹不起。”
夏峰的捞钱打算从渔民的手中买鱼,然后卖鱼,做一个鱼贩子,顺便整个盐场晒盐卖盐。一支军队搞点儿副业解决吃饭问题,兵部对于这一缓解资金压力的方案绝对支持。
未经朝廷允许擅自买卖私盐的小商贩一旦被抓住那就是死罪。走私食盐是暴利,屡禁不止。
夏峰自然也想从这走私来发一笔财,一本万利。
查他?他就是兵,谁敢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