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那战之后血擎天并没有死?”
“是的!只是受了极重的伤,而在疗伤之时,正好撞见试图盗取血变功法的秦血,在秦血的攻击下,气血逆流,走火入魔已死!”
多年以后,我听到血噬对我说的话,我久久说不出话来,虽然这么多年往事已矣,当年少年那张开朗笑脸还是铭刻在我的脑海里,那声韩娟姐一直抽动着我的心,其实有时活着的人未必比死的人过得快乐,活着的人永远留在人间承受着内心忏悔的痛苦。
当看着自己喜爱之人一个个从你身边离去,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多大的意义,再双亲、秦血相继离我而去之后,外婆也走向了她人生的尾端。
星辰830年,闭关数十年的外婆被宣布冲击境界失败,陨落。
同年六月底,千画身患绝症离我而去。
在同一年里,我又连续失去了两个亲人,当千画的手从我的手掌滑落,我的余生就献给了整个大陆的所有苦难人民。
我成为了他们口中的仙子,口中的菩萨。
我云游四方,四处散施恩德,我希望这么做,能让我的人生能多那么一点点的意义。
其实,在千画离我而去的时候,我已经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地方。只是,只是我答应过千画,要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韩娟,答应我!我离开之后,要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
千画,我一生中最爱的人,在为舞花大会紧张万分的时候,是你给了我勇气,在父母双亲一夜之间离我而去的时候,是你拽着我的手臂,说道,“韩娟,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从那以后,你每天拼命地修炼自己的修为,不管灵气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你的体内,可你就是一直在努力着。
千画,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太多,我真的不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多,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为了能让自己能够修炼,去找异邪君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服下化命丹的时候,你知道我的心在滴血吗?我恨自己没有看管好你,让你去做傻事,什么父母的大仇都见鬼去吧!我真的不想你有事,你知道服完血化丹的你,只有十年的寿命,你知道吗?只有十年!
我人生的前六年跟父母亲过,再六年跟父亲过,还有五年跟外婆过,我原本以为后面的八十年,会是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可你却只给了我,它的八分之一,你让我剩下八分之七的心找谁填空。
多年以后,柳神山那一战,当我刺透秦血胸口的那一剑,如同发疯似地冲下山脚,跪倒在榕树旁大哭,是你,走过来默默地抱紧我,可是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依靠,我并不是空荡荡的一个人,还有你,你是我一生的依靠。
嗅着你身上特有的清香,我沉沉地睡去,直到夕阳西下,落霞渲染着你的头发。
“我问你,怎么样了?”
你说。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你好好地睡吧!你没有错,错得只是命运!”
命运吗?是的!这一切都是命运,没人能够改得了命。
“韩娟!我们从今天以后,就不要再报什么仇了,好吗?我们一起到大陆各地走走,做一对别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好吗?”
“为什么?父母的仇还没报啊!”如果今天的我,站在昨天的我面前,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一掌扇在曾经的我脸上。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可是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杀死你父母亲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啊?”
我应该早点注意到,你眼中的焦急,可是那时的我一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我答应过外婆,一定会血刃凶手!千画,你怎么了?难道你不愿帮我报仇了吗?你不是说遇到了一位强大的仙师帮你把经脉堵塞的问题解决了吗?只要我们在努力个几年,一定能大仇得报,到时候,整个大陆都是我们闯荡的天下!”
“好吧!那就再等个几年!”
我何曾想到,这几年却是你人生的最后几年,在仇恨中度过的人生,怎么会快乐!
那一天,我记得清清楚楚,天下着大雨,我们刚好进入星辰大陆的碧海竹林区域。
“娟儿!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会?我感觉有些不舒服!”
“千画!这片碧海竹林是有名的迷宫,每天清晨必定会变幻方位,所以今天之内一定要走出去!不然可能要在这边逗留好几天!”
“可是,可是我好像生病了!”
“千画!你怎么了?前段时间不是突破到了结丹境了吗?修为大增,不应该这么容易就生病的!”
我看到他脸色蜡黄,一脸清白,我就知道不好,紧接着他一口鲜血喷洒出来,竟然是黑色的!
“千画,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为什么是黑色的?千画你中毒了?你什么时候中毒的,怎么不告诉我!快点起来,我来帮你疗伤!”
千画,艰难地挥了挥手臂,示意我不用,我哪能听他的话,赶紧将自己的真气灌入他的体内,可是却被一股强大的反冲力压了回来,我非但没有帮助到千画,还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千画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千画,你知道原因的是不是,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
千画挣扎了一下,靠在一颗较为粗壮的竹子边,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韩娟!真的很抱歉,我答应过要陪你一直走下去的誓言,可能要作废了!”
“千画,你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从腰袋中拿出各种的灵丹妙药塞进他的嘴巴里。
“娟儿,没用的!没用的!这是一个无药可解的毒药!”黑血不断地从嘴角溢出来。
千画,眼睛突然闪亮了一下,我以为是丹药发挥了作用欣喜万分。
只听到他默默地喃喃道,“老天!我雨千画一生自问没有做任何的亏心事!为什么,要这么早夺我性命!说好的十年,为何只有八年!你告诉我!”
“千画,什么十年,什么八年!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回事!”
忽然,千画的眼眸又变得渐渐暗淡,就像一盏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灭的灯火,摇摇欲坠。
“八年,八年吗?八年也罢,至少这八年,我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再也不是她的累赘,能够为她分忧解难,那也就够了!”
千画的手握紧了我的手,大雨已经将他身上黑色血水冲淡了不少,可是他手掌传来的阵阵冰凉,却让我心如刀割。
“娟儿,答应我,好好活着,你一定要这个世界上好好活着!”
“不,千画,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不会死的!我们还要去大陆的许许多多的地方,我们还要做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没办法了,异邪君的化命丹,是不会有人挺过去的!化命三更死,决不过五更!”
“化命丹!千画,你吃了化命丹,原来你跟我说的遇到一位仙师给你疏通经脉全是骗人的!你这个大骗子,为什么这么傻呢?为什么!原来,你一直催着我赶紧到这个世界走走,是因为你,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千画露出那迷人的笑容,虽然面色暗黄的他,被雨水打乱的头发,可依然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的笑容,我希望那一刻永远地停留不要走。
他伸出如同少女般,纤细的手指,示意我不要说了。
静静地,周围只有哗哗的雨声。
千画,伸出食指,吃力地按在地上泥土中,一笔一划的开始写字。
那一刻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千画躲在操场的岩石后面静静地看着我们修炼的情景,只是这一次换过来了,主角变成了他,而我在一旁看。
雨水顺着我的睫毛滑落,可我却始终睁开着眼睛,我怕遗漏了什么。
“娟,答应我!”
“要好好地活着!”
“爱你的”
“千······”
那最后一个字,没有写完,手指就无力地滑落。
我知道那最后一个字是什么,是画,是千画的画,我抱着千画的尸体痛哭!
“什么仇,什么大仇,不报了,千画,你醒一醒,我们一起去大草原,赛马放羊,过着所有人羡慕的幸福生活!”
可是千画,却怎么也醒不来了,靠在我肩头,安详地躺着,似乎只是沉沉地睡去。
我拼了命护住,千画留在地板上的字迹不被雨水打湿,可是雨却越下越急,终究被冲下来的淤泥掩盖了。
“千画!我真没用,连你留给我最后的东西,都没能保住!”
我抱着千画的尸体,静静地靠着竹林,直到大雨停歇。
“千画,原谅我不能答应你!你死了,我的生活本就没有什么乐趣了,唯有随你而去,才是我应该走的路!”
我静静躺在碧海竹林的一处大坑中,千画就躺在我的身旁,我最后深吻了一次千画的额头。
挥手间,山崖的淤泥切斜而下,而它们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我紧闭着双眼,拉着千画的手。
那一刻,我突然看到千画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穿着一身白衣,就跟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清新脱俗,英姿飒爽。
“千画!”他悬空于空中,朝我伸手,不禁地向他飘去。
突然,“哗!”的一声,当我回头,却发现刚才的大坑已经被填埋,而我却已经飞出大坑之外。
“千画!”我拼命地用双手,挖着泥土,可是千画的尸体就跟消失了一般,无论我挖了比之前深度多了数倍,却依然没有看见他的尸体。
我跪倒在墓前,一阵微风吹过,千画临死前,那株竹子上落下数枚竹叶,靠在我的肩膀。
“千画,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着的!”那数枚竹叶,在我面前又摇曳了几下,随即,随风而去。
多年以后,我曾去找过异邪君,问他关于千画的事情。
“你说的是那个用生命换取化命丹的书生?”
“是的!”
“我想起来了,本来我是不想换给他,毕竟他身上的生命之源本来就有些稀薄,可是当我问他为什么要化命丹的时候,他跟我说,因为他答应过一个女孩子,要努力地修炼,总有一天能够保护她!喂!姑娘,我的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就走了?”
我在所有人不解地表情中退位了花宗掌门的位置,乘着已经数千尺的小青离开了花宗山脉。
途中,我遇见了淑鸾,当年可爱的同桌,如今的她已经脱去了幼时的模样,行为举止间多了几分稳重几分矜持,我知道她过得很好,闲聊了几句,我就踏着小青再次离去。
我的目的地是大陆最高的山峰,御龙山。
站在御龙山的顶峰,凌厉地寒风刮着我的脸颊,看着脚下翻腾的云雾。
“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就是能够有这么多人关心我,照顾我。可我却没有机会去报答他们!或许,我能做的,只能是将他们给我的这一份爱继续地传递下去,让这世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关怀!”
我纵身一跃,青鸟嘶鸣,云海间翻腾一副巨画。
这个世界只要有天秤的存在,就不会出现邪恶和不平,身为正义的化身带来的只会是那颗能够温暖别人的心。
韩娟卷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