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孔邑陶醉在这一刻时,突然轺车停了下来,华服少年似乎注意到了吴苋,与一个骑士耳语一番后,骑士翻身下马,推开人群,径直往吴苋处走来。
孔邑见骑士来者不善,便手握剑柄,双目直视对方,同时身体微躬,以备对方突然出手。孔邑曾数次杀人,又经过战阵,蓄势待发之下顿时露出一股杀气,骑士似乎也是个练家子,他感受到这股杀气,在离孔邑四尺开外处向吴苋躬身施礼道:“姑娘,我家少主适才见到姑娘,惊为天人,欲邀姑娘同游?不知可否赏脸?”
“无礼!竖子还不退下!”见华服少年如此飞扬跋扈,孔邑顿时发怒道,同时微向前一步,拔剑在手,而吴苋则从土墙上跳下,躲在了孔邑身后。同时,人群之中有几个武士打扮的汉子纷纷挤到孔邑、吴苋身旁,手持环首刀,将两人护在身后,原来是暗中保护吴苋的几个部曲士兵,吴苋今天一个人出门,吴匡不放心,便派了几个心腹亲兵暗中保护。
骑士明显没料到这一出,他见护在两人身前的武士有行伍之气,而持剑少年也相貌不凡,不敢造次,便回头向华服少年望去。华服少年脸色有些阴沉,他看了眼躲在孔邑身后的吴苋,舔了舔略有些干燥的嘴唇,想到从父对自己的叮嘱,便招手示意骑士回来。骑士见华服少年相招,嚣张地冷哼一声后,大摇大摆地走回轺车旁边,华服少年和骑士耳语几句后,骑士翻身上马,一行人继续逆行朝开阳门而去。
孔邑虽然想将那出言不逊的骑士教训一番,但是毕竟自己初至雒阳,再加上吴苋在身后苦苦相求,也只得压下怒火,收剑回鞘,而吴匡所派的几名亲兵也纷纷收回兵刃,向吴苋请罪,言自己救援来迟云云。吴苋自不会怪罪他们,只是有些担心孔邑,便低声劝孔邑息怒。佳人软语相劝,孔邑神色稍霁,一边在心里猜测华服少年的身份,一边凝神细听周围众人的议论。
只听一个老者道:“你们俩娃可是惹了大祸了。”
又听一人道:“前有‘路中悍鬼袁长水’,现在又来了这个‘路中恶鬼’,明明是左入右出,却非要逆向而行,哎……”
孔邑听老者语气似乎知道这个华服少年,便向老者打听了一下。原来华服少年名叫栗荣,乃是中常侍栗嵩之从子,其他老者则有些害怕不愿多说。孔邑谢过老者后,将栗荣之名记下,然后收拾心情,带着吴苋往朱雀阙而去。虽然碰到华服少年之事颇为扫兴,但是毕竟今天是二人第一次幽会,于是两人很快重新有说有笑起来,而吴匡那几个亲兵则重新远远地跟在后面。
来到朱雀阙下,吴苋先抬头望了望高处,然后略有些害羞地取出一方锦帕,递给孔邑。孔邑大喜,当时就想展开观瞧,却被吴苋拦住。孔邑心知吴苋害羞,便将锦帕收在怀中,然后傻笑了两声才想起从袖中取出那一副琉璃明月珰,交到吴苋手中。吴苋的手指颀长白皙,极为好看,孔邑禁不住握了下吴苋的玉手,吴苋娇嗔一声,急忙缩回手,又白了孔邑一眼后,见天色不早,便提出回家,于是孔邑一路将吴苋护送归家,才哼着小曲得意洋洋地回太学而去,有趣的是路上有个御者因为转头看吴苋太久,结果撞在前车之上,摔得鼻青脸肿,让人啼笑皆非。
却说孔邑在回太学路上将锦帕展开观瞧,只见上面绣了两个高阙,阙下一男一女,男子仿佛正在吟诵诗句,女子则注视着男子,而锦帕左侧有几行娟秀的汉隶,正是自己所做的那首无名短诗,不过吴苋给此诗取名为《阙下怀古》。孔邑这才明白吴苋为何提出要去朱雀阙,体会着佳人对自己深深的情意,孔邑在路上便为吴苋作了一首诗,取名为《阙下定情》。
《阙下定情》
紫襦缃(xiāng)裙明月珰,御者后顾车相撞。
哪管丽华与西施,不及锦帕赠情郎。
不提孔邑、吴苋二人就这样互示爱意,日通书信,单说孔邑当天回到太学宿舍,向于巽打听栗荣此人,原来栗荣此人就读于鸿都门学,是个恶名昭著的好色之徒,仗着从父栗嵩的宠爱,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却始终逍遥法外。于巽常年在南市经营书肆,识人颇广,又博闻强记,因此被孔邑当成“百事通”,有什么事往往先问于巽。
“狗贼,他视王法为何物?”孔邑得知栗荣的情况后大怒道。
“阿邑,如今这世道还谈何王法?”于巽将宿舍门关上,然后低声继续道,“再跟你说个玄乎的——天子亲口称为‘阿父’的张常侍,你知道吧?”
“自然,头号阉贼。”孔邑答道。
“传言‘西园卖官’和‘裸游馆’便是出自此人手笔。另外听说此人吃饭要婢女将食物嚼碎后喂食,污秽之物不能直接落地,要有奴婢用嘴来接,于是因难以忍受而自尽之奴婢多达数十个。更有甚者,听说此人为了能‘阳道复生’,还曾烹食婴儿、人脑……”于巽道。
“阿巽,不要再说了!”孔邑用手捂着嘴,几乎呕吐出来,然后以拳击案道,“不杀阉贼,天下不平!”
“哼,痴人说梦,张常侍乃天子阿父,赵常侍乃天子阿母,如何杀得了?君难道忘了建宁元年(公元168年)之事?如窦大将军、陈太傅者都功亏一篑,现在何人又能做到?”于巽冷笑一声道。
“哎……”孔邑长叹一声,无言以对。
又过了两天,孔邑突然被父亲召回家,却是孔伷得知了孔邑与栗荣对峙之事,因为担心栗荣报复,孔伷便叮嘱儿子要谨慎行事,同时命霍弥、刘绩、田戎等五人每天保护孔邑的安全。孔伷虽然脸上很严肃,但是心里是对儿子的眼光颇为满意,吴苋出身名门,又是陈留人,容貌、才学皆为上品,另外孔伷见过吴苋,认为她有旺夫之相,因此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
霍弥等人不能住在太学宿舍里,孔邑便给他们在太学门口租了一处宅院。将住处安排好后,孔邑带着霍弥等人往宿舍而去,才刚走到东舍(宿舍东区),就听到一阵悲凉、凄婉的乐曲声,听着这个曲子,孔邑生出一种肃杀、凄惨之感,甚至眼眶都微微湿润起来,紧接着,乐曲又变得高亢起来,声音慷慨激昂,让人充满斗志,仿佛一时间拥有了非凡的勇气和胆魄,“虽千万人吾往矣”。众人正陶醉其中的时候,乐曲声戛然而止。孔邑好奇弹奏此曲之人,便沿着乐曲声传来的方向一路寻去,最后竟然到了自己宿舍附近。
“莫非是刘君从渔阳回来了?”孔邑想到刘渊案上那个似筝似琴之物,心里猜道。
果然,孔邑等人来到宿舍门前时,一个身长八尺的长脸少年正在舞剑,而于巽、孙叙则立在一旁。见到孔邑等人,于巽忙迎了上来,又向长脸少年招手示意,想要介绍二人认识,孔邑却伸手拉住了于巽,然后凝神观看长脸少年舞剑。只见少年将长剑舞的虎虎生风,不同于一般剑法讲究身法灵活,正所谓“剑似游龙”,此人的每招每式都充满了一种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气势,颇合适才高亢乐曲之“虽千万人吾往矣”之意。
见长脸少年的剑法高超,孔邑身旁的霍弥便有些跃跃欲试,孔邑心知霍弥手痒,便颔首道:“师兄,点到为止即可。”
见孔邑点头,霍弥便左手持剑,跳入场中。长脸少年似乎注意到了孔邑等人,见有人下场较技,并未停下,只是剑势一变,就将霍弥卷入其中。两人一个身法灵动、剑势飘忽,正所谓“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另一个攻势凌厉、一往无前。虽然霍弥剑法似乎略占上风,但是一时却被长脸少年迅猛的攻势压制住了,一直到过了一刻钟左右,霍弥才渐渐稳住阵脚,并开始反击,两人开始平分秋色。
“观此少年最多与我同年,不想剑法如此高超,竟能与师兄打成平手,殊为不易。”孔邑心中叹道,同时见两人打的越来越激烈,怕有人一时失手追悔莫及,便瞅准机会,掣剑在手,跃入场中,一剑架在两人中间。
霍弥见少主出手,连忙收招跳到一旁,而长脸少年因收势不及,与孔邑长剑击在一处,发出“当”的一声,随后孔邑后退一步,收剑回鞘,压下因力道反弹而虎口发麻的感觉,向长脸少年拱手道:“君与师兄剑法不分伯仲,在下恐有人受伤,故此出手阻拦,还请勿要怪罪。”
“哈哈,痛快痛快!何来怪罪一说?君便是新搬来的陈留孔邑吧?”长脸少年也收剑回鞘,之后大笑两声道。
“正是在下,君莫非便是渔阳刘渊?”孔邑道。
“然也。”长脸少年承认道。
“那适才的乐曲也是出自君手?”孔邑继续问道。
“正是,某自幼常慕高渐离之忠义,自习击筑以来便常奏《易水歌》以怀古。”长脸少年答道,接着转向霍弥继续道,“某自从去岁拜京畿王越为师以来,难逢敌手,不想今日遇到劲敌,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师承何人?”
“在下霍弥,为陈留剑师胥宁首徒。君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剑术,吾不及也。”霍弥赞许地道。
“霍兄过奖。”长脸少年谦虚道。
“阿四,讲好的饮宴可不能耍赖。”于巽此时插嘴道,随即向孔邑解释道,“阿四这次从渔阳回来做了一笔贩马的大买卖,我们可得狠狠宰他一笔。”
“哈哈,某说话自然算数,诸君,‘悦心楼’走起,不醉不归。”长脸少年豪爽地道。
“悦心楼”是太学附近名气较大的一家酒肆,店主方伯因躲避黄巾之乱而从外地迁入雒阳,在太学附近开了这家酒肆,初时名声不显,后来因店主之女方嫱善抚琴,常在像食(午饭)、飧食(晚饭)之时演奏乐曲,而乐曲清耳悦心,故改名为“悦心楼”,从此名声渐起。因于巽喜尝各处美食,此肆先为于巽所识,后来刘渊因仰慕方嫱的琴技,成为这里的常客,更曾在一次酒醉之后和曲高歌,将方嫱引为知音,而方嫱也曾暗中观察过刘渊,见他身长八尺,长脸方颐(下巴),姿容俊伟,心中暗生情愫。
到了“悦心楼”,小厮将众人引入两席,刘渊、孔邑、于巽、孙叙一席,霍弥等五人一席,却是因为主从有别,另外霍弥等人职责所在,不能多饮酒。刘渊初时不明白为何孔邑护卫众多,但是知道孔邑曾与栗荣拔剑相向后颇为佩服,一时连饮三杯,孔邑自然不肯落后,也满饮三杯。而于巽则在一旁拦着孙叙,以免他又三杯而倒。酒至半酣,众人先听刘渊讲了一些途中的奇闻轶事,又聊到幽冀的黄巾战事,在听到幽州广阳黄巾已平,刘渊渔阳家人安然无恙后,众人都长吁了一口气,接着刘渊对北中郎将卢植推崇备至,认为卢植数战大败张角,将冀州黄巾围困于广宗,冀州黄巾不日即灭,众人皆颔首赞同。这时于巽想起孔邑曾亲身参与灭陈留黄巾之战,便让孔邑给众人讲述一番,孔邑简短讲过之后,刘渊拊掌大赞夜袭、连环二计,向孔邑敬酒三杯,之后于巽又将孔邑所作《阙下怀古》吟诵一遍,刘渊听后惊叹不已,再次向孔邑敬酒三杯,两人饮过之后均有几分醉意,而孙叙、于巽二人因不曾多饮还未倒下。此时已是戊时四刻(晚上8点),自酉时(下午5点)起,已过去一个半时辰,而众人仿佛才刚刚聊得兴起。因为天黑之后有宵禁,酒肆之中早已没有其他客人,而因刘渊曾数次醉宿于此,方伯早已习以为常,并未赶众人出门。
刘渊低声将《阙下怀古》吟诵三遍,然后击节而歌,只听他的嗓音雄浑低沉,略微沙哑,充满沧桑之感。刘渊刚唱了两句,突然内室中琴声响起,在琴声的带动下,歌声先是略微低沉,给人一种压抑、沮丧之感,随后转为飘忽不定,似有困惑、迷茫之意,最后则渐渐高亢起来,充满奋发进取之意,让人感受到一股冲天豪情。乐曲、歌声结束后,众人半晌不语,良久之后,孔邑举杯高声赞道:“多谢姑娘奏曲,季海高歌,今日方知何为‘余音绕梁’。”随后一饮而尽。
内屋中传来一阵短促的琴声,仿佛在说“不用谢”,而刘渊满饮之后沉吟了一下,略带不解地问道:“文都,世人皆欲入太学,习经入仕,君为何反而‘郁郁’乎?”
“哎,季海,君有所不知,吾虽自幼随父习经,但志不在此,惟愿效仿那卫长平、霍冠军征战疆场、立功封侯,奈何父命难违啊。”孔邑叹了口气道。
“吾志在机关、木工,爱慕公输子,入太学、习经入仕亦是遵父命而已。”一直默不作声地孙叙此时迷迷糊糊地道。
“我也一样,平生唯爱钱财、珍宝、美食,志在经商,欲为陶朱公,可惜家父定要我考取博士,光耀门楣。比起这个狗屁经学博士,那浣之必投于火的火浣布【1】和切玉如泥的锟铻剑【2】在我眼里才更宝贵。”醉眼惺忪的于巽接着道。
“嗟夫,某志在音律,此生只愿像那‘伯牙’觅一知音足矣。”刘渊也感慨道,言罢朝内屋方向看了一眼。
孔邑心知刘渊以方嫱为知音,也不言破,只是轮流指着孙叙、于巽和刘渊笑着道:“敲敲打打孙公输,一毛不拔于陶朱,鬼哭狼嚎刘伯牙。”最后又指着自己道,“不自量力孔冠军。哈哈……”
众人皆拊掌大笑,刘渊笑过之后举杯道:“为今夜‘东舍四友’欢聚于此,当满饮三杯。”言罢连饮三杯。
于巽、孙叙各饮了一杯后终于醉倒在地,孔邑又饮三杯后醉意更浓,拉着霍弥、刘绩、田戎等人与刘渊一起唱起了《长歌行》,而方嫱则继续为众人奏曲相伴。
《长歌行》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唱得兴起,孔邑又离席起舞,舞罢向田戎邀舞,田戎舞罢又邀刘绩,如此下去,直至所有人舞罢方终。是夜,孔邑等人饮宴至丑时(凌晨1点),孔邑、刘渊、于巽、孙叙皆大醉,霍弥等人也已半醉,众人留宿“悦心楼”中。
孔邑等人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众人醒来之后都大呼“口干”,又头痛欲裂,每人喝了几大椀水后,想到昨夜饮宴的荒唐和“东舍四友”之号,相对哈哈大笑。自此之后,孔邑、刘渊、于巽、孙叙四人相交愈深,又各自为自己的志向而努力,因刘渊好蹴鞠、擅骑射,孔邑、刘渊、吴懿、吴班常下午一起蹴鞠、切磋武艺,而于巽专心经营修远书肆,孙叙则继续研究他的“三日不落之竹鹊”。如此这般到了闰七月(光和七年有两个七月)的一天中午,孔邑和霍弥等人刚用过像食,突然街道上不少游生、士子情绪激动地往东郭区赶去,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故北中郎将卢植的囚车到了,现在正穿过东郭区。
六月的时候,故北中郎将卢植本来数次大败张角,将其围困在广宗,可是天子派去的小黄门左丰索贿不成,便向天子诬告卢植“固垒息军,以待天诛”,于是天子震怒,在七月命人以囚车征卢植回京,而拜河东太守董卓为东中郎将,接替卢植征讨冀州黄巾。卢植此人孔邑还是颇为敬佩的,听说他身长八尺二寸,声如洪钟,有济世之志,不喜辞赋,能饮酒一石。另外卢植少从马融习经,并引荐郑玄为同门,博古通今,曾在建宁年间被征为博士。然而孔邑敬佩卢植的原因却是他除了通经外还颇知兵事,卢植曾两次任九江太守,平蛮族之乱,又以极少的兵力屡败张角,将黄巾主力围困在广宗,这就不是一般经学博士能做到的了,只能说卢植文武兼备,乃天纵之才。如今这样一位海内知名的大儒被囚车征回京,穿过雒阳东郭区,士子、游生自然要前往一观。
孔邑敬佩卢植,自然也带着霍弥等人往东郭区而去,等见到囚车一行,孔邑心中恻然。只见卢植身穿囚服,披头散发,形容枯槁,幸好神色仍显平静,想到这样一位大儒竟被小人诬陷至如此下场,孔邑只觉义愤填膺。等囚车慢慢消失在视野中后,孔邑终于下定决心,要效仿古人,诣阙上书替卢植申辩。
想到做到,孔邑回到宿舍,先一气呵成地写好替卢植申辩的上书,之后写了两封书信,一封命田戎送回家中,一封命刘绩送给吴苋,随后作了一面幡旗,上书“欲救卢中郎将者集于此”。一切准备好之后,还没等孔邑出门,孙叙便平静地道:“阿邑,算我一个。”孔邑本欲阻拦,但是看到孙叙坚定的眼神,便不再多言,举幡出门而去,霍弥等人则稀里糊涂地跟在后面。
孔邑先在太学宿舍区中往来奔走,举幡大呼:“欲救卢中郎将者集于此!”之后便坐在太学前,静待诸生加入。不一会,刘渊、于巽闻讯赶来,刘渊二话不说,直接坐在孔邑、孙叙身旁,而于巽则叹了口气后也坐在两人身旁。又过了一会,宋敏、孔勖、卫臻、吴懿、吴班等陈留籍的诸生也赶了过来,众人劝孔邑不要以身犯险,不过孔邑主意已定,自然听不进去。众人没有办法,商议之后由孔勖去通知孔伷,卫臻去找韩卓,吴班去找吴匡,其他人便坐在孔邑身后。孔勖、卫臻、吴班刚离开,在几个士子的簇拥下,一个身长八尺余的方脸少年,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和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来到孔邑面前。正在孔邑有些疑惑的时候,妇人红着眼睛道:“多谢诸位营救奴家夫君之大恩!”说完带头裣衽行礼,而两个少年和几个士子也纷纷跪倒在地,孔邑心知“此必是卢中郎将妻儿、学生”,赶紧起身扶起妇人,劝说了半天,妇人才和两个少年、几个士子一同坐在孔邑身旁,紧接着,一些幽州籍的学生也加入了孔邑。
见差不多已有一百余人,孔邑便起身准备前往朱雀阙,正在这时,突然有几骑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为首之人黑面虬髯,正是孔邑的骑射老师来异。孔邑见来异来势汹汹,知道肯定是父亲欲将自己强行带走,于是他心一横,将长剑架在脖子上大喝道:“来师,我意已决,不要迫我,否则我将血溅当场!”来异眼看孔邑的剑刃已经嵌入皮肤,甚至有些见红,只得后退几步,同时对霍弥等人怒目以视。霍弥此时自然知道孔邑闯了祸,但是却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孔邑身后。
孔邑等一百余人,浩浩荡荡,经平阳门,不一会来到朱雀阙前。到了朱雀阙下,孔邑带头跪倒在地,并将替卢植申辩的上书高举头顶。上次有人在朱雀阙请愿已是二十几年前,现任北宫南门朱爵司马自然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见一百多太学生、士子,还有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全都伏地不起,口中似乎是在替故中郎将卢植鸣冤,愣了半晌才接过孔邑的上书,命人火速向宫内禀报,同时驱离了旁观众人,命兵士严阵以待。
就在众人焦急地等待宫内回复的时候,突然从东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抬头观瞧,只见一彪骑兵打着大将军府的旗号,向朱雀阙疾驰而来。
【1】火浣之布,“浣之必投于火,布则火色,垢则布色,出火而振之,皓然凝乎雪。”据古代神话的说法,昆仑山共有九重,在它的周围又环绕着炎火的大山,大火中生长着一种比牛还大的老鼠,千斤重,两尺长,毛细的像蚕丝。这老鼠住在火中便浑身通红,一出到外面就变成雪白,等它一离开火,赶紧拿水泼。一泼水就死,把它的毛织布做成衣服,永远不用洗涤,若是脏了,在火里面烧一烧,就跟新的一样洁白,人们就叫它火浣布。汉桓帝时梁冀作火浣布单衣,会宾客,行酒,佯污之。烧之,垢尽火灭,粲然洁白如水浣也。
【2】锟鋙之剑,“其剑长有咫,练钢赤刃,用之切玉,如切泥焉。”《尸子》:“昆吾之剑可切玉。”《山海经·中山经》:“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