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北地中亦是最北。
这里有广阔千里的平原沃土,也有错综绵延的山脉密林。
唐九思此行的最终点,就是建州东部最为巍峨的“太白山”。
师父曾提过,他的师门位于太白山东麓附近,这里是建州安东府的地界,也是赵国最北的州府,再往北便是北蛮之地。
赵国五支军团,分别是镇守京城的羽卫军,在南方抵御魏国晋国的河东军、武安军和平原军,最后是据守北方建州的镇北军。
镇北军的两万人马,共五个营,分别驻守建州的辽西、辽东、安东和州府所在的辽阳府。而谢度玄所在的那个营,就驻扎在安东府。
时下北地安泰,赵国四方就只有最北面的建州偶有战事,谢度玄如今被安排到了建州,对于安稳生活在赵国京城的谢家大小姐来说,的确算是流放。但是实际情况是,北蛮几大部族之间争斗不休,只是偶然会对建州进行袭扰,以镇北军的实力也能轻易对付,倒还是真算不上有多少麻烦。不过说到底,谢度玄总归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建州远离京城,军中条件也相差许多,他也不是军中权将,自然还是会过得辛苦一些。
唐九思从谢莞姝口中得知,谢度玄所在的是镇北军的安东营。安东营因驻防安东府得名,依靠着太白山,因为整个安东府的防务都是安东营负责,所以安东营在整个安东的名声几乎是如雷贯耳,唐九思很容易便打听到了安东营的所在。
安东府的府城内,有一间都统府。在以军镇北疆的建州,那些伫立着的都统府才是最有道理的地方,一般人想要前去安东营寻访亲友,必定先去安东府城内的这座都统府备案查询。
而此时的镇北军安东营都统张蒙,正坐于府中议事厅中,一眼望去,独有北地大汉的熊腰虎背,是镇北军中以军功胜绩升任都统的骁将。他身侧坐的,是安东营下属五旗之一的宣白旗都尉薛展业。
张蒙手中正拿着一页纸,有些愁眉不展,看着眼前的这位薛都尉,讪笑道:“咱们侍郎大人的这位公子可真是给我带来一个大大的难题啊!”
薛展业已经和张蒙在此许久时间,自然明白张蒙所指何事,他神情微转,道:“昔年谢大人执掌咱们镇北军,走马上任,即整饬军中事务。你我兄弟也因得此良机,在不过一年内从普通的什长校尉升任到如今位置。那时的镇北军,上下一心,军势大振,不过一年时间便击溃北蛮联军,收复了建州全境,这才有如今的建州安稳,北蛮混乱的大好形势。没想到谢大人回京不过两年光景,镇北军又出现了这些蛀虫小人!”
说到此处,薛展业已是怒容浮现,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张蒙连忙拉住他,劝道:“大哥莫急。就算他贺子忠攀附上了不知哪家皇室贵胄,如今在镇北军中平步青云,但是他也终究不过是副指挥使,只比小弟略高半筹。莫说是谢公子,就算是咱们安东营的任意一名小校,也绝不会任意由他人染指。”
听见这话,薛展业面色松了下来,沉声道:“还是阿蒙你心思沉稳,我这人总是如此容易冲动。当年谢大人选你做这安东营的都统,也确实是不无道理。”
张蒙摆摆手,笑道:“不管如何,大哥依旧是大哥。莫说我这身修为尚且不如大哥,再论到军中战事韬略,宣白旗的骁勇善战在咱们安东营也是当仁不让的头把交椅。谢大人当初让我执掌安东营,也不过是觉得战事已了结,需要我这样的性子才符合休养生息的现状罢了。若是再到征战时候,还是需要仰仗大哥的。”
两人说到此时,薛展业正要回话,突然有人前来通禀。
张蒙瞧见是自己府中主簿前来,示意他无需回避,径直说来。
主簿向二人作揖,直言道:“卫桉见过都统大人、薛都尉。适才卑职在房中接到卫兵通传,有人想要到下属旗部中寻访好友。想来,若是普通人,验明姓名籍贯后便告知与他便是。只是,他要寻访的此人极为特殊,卑职思虑前后,还是决定由都统大人定夺为好。”
“哦?”张蒙有些讶异,“他究竟是寻访何人?还需要如此大费周折?”
卫桉回道:“此人要找的是新到的宣白旗下属什长谢度玄。”
听见这个名字,张蒙点点头,然后饶有深意地看了眼薛展业,只见薛展业眉头一挑,朝着卫桉速道:“若是如此,便叫此人过来,让我们瞧瞧过后再做决定便是。”
看见张蒙也点了点头,卫桉领命称是,随即退下。
与此同时,站在主簿房的唐九思似乎觉察到了略微的不对劲。心中几番思忖后,心知此行似乎有些过于冒险了。他已经笃定是燕京城天理帮一案中的通缉要犯,而谢度玄的身份在都统府中肯定也不是什么秘密,自己这番冒失前来,只要稍加对谢度玄前来镇北军中原委有些了解,两相错综之下,便又会是一桩麻烦。
想到这里,唐九思心中微动,忽然有了欲要逃走的想法。只是正在这踌躇犹豫时,主簿卫桉回来了。
卫桉看着唐九思,告知他寻访军中军官,事责重大,需要由都统大人亲自过审才行,便要邀他一同前去议事厅。
唐九思见卫桉表情话语中不露半点异色,平常如斯,逃走的心思瞬间淡了半分,继而想到既然走到了此处,若是半途而废,在偌大的安东府地界内,再想要找到谢度玄,岂不是如大海捞针。再者,他武道修为如今已是有所小成,再加上新修习的两种功法,只要不是被围困于万千大军之中,而只凭都统府内普通军士的战场杀伐之力,恐怕是不能轻易留住他的。
想到此处,唐九思内心笃定,便随着主簿卫桉前去议事厅见见这都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