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卧牛村,张大牛一路高声叫嚷着,将师徒二人引到村长家中,听到动静的村民们纷纷赶来围观。徐大通吩咐村长将闲杂人等拦在门外,这才问道:“出了什么事情?”那村长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分说了一遍,带着师徒二人去看被锁在屋内的儿子。
村长家中颇大,足足三四间大大的瓦房,比徐大通的茅草屋不知强出多少倍。村长儿子此时便被关在其中一间房内,窗户上钉着木条,房门上挂着粗大的铁链。
徐大通来到窗外,趴在窗户上顺着木条之间的缝隙向内打量,屋内光线昏暗,看不真切。就在徐大通四下寻找的时候,一个黑影猛的扑到窗户上,发出嘭的一声,然后用力的砸着窗户。徐大通看得分明,那黑影是一个年轻人,双目灰白,口中流涎,额头上青筋贲起,面色发暗,一副鬼上身的模样。心中有谱的徐大通转身对着村长说道:“让所有人都出去,把院儿门关上。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准进来。”
村站答应一声将一家老小全部轰了出去,一个人留在院子里。
“你也出去。”徐大通吩咐道。
村长犹豫了一下,说道:“道长,你一定救救我儿子啊!”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保管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可千万记住我的话,别让人进来。”
冯易对徐大通的表现不解,之前几次下山,徐大通总是做足了世外高人的模样,总喜欢将一件小事说个天花乱坠,怎么今天转了性子?只是碍着有人在场不好发问。村长离开后,徐大通见冯易欲言又止,解释道:“罗易,你要记得,以前咱们给人做法事算吉凶,那是给活人看的,换些小钱糊口也无伤大雅。今天这样救人性命除魔卫道的事情,是咱们修道之人的本分,只要遇上了便不能袖手不管,更不能拿来要挟钱财好处。明白了吗?”冯易这才恍然大悟。
来在院子中央,徐大通吩咐冯易取出令旗、符纸、香烛等物,按着他的指点布置在四周,然后在地上圈点勾画,撒上些朱砂,便是或直或曲的红红线条和符图云篆,唯独留下一枚令旗交给冯易,吩咐道:“一会儿我打开窗户,将人引到这迷踪阵里去,你就把这令旗插下去。”冯易点头。徐大通又取出一支天蓬尺握在手中。
天蓬尺也叫法尺,是一条长长的四方形木头,以桃木制成,六面分别刻有日月星辰、二十八宿和天蓬元帅的名号,其中夹杂着神纹云篆,有辟邪除魔的作用。徐大通取出天蓬尺也是无奈,来时匆忙,所带道器不全,除了些符箓,身上只有金乌斩勘剑与天蓬尺可以对付附身恶鬼。用剑容易伤人,便只能用这天蓬尺,哪怕把村长儿子打个头破血流也比被法剑斩个口子强。
见冯易准备好了,徐大通三五下便徒手将钉在窗户上的木条扯下,村长儿子一声尖叫,撞破了窗户冲了出来,被徐大通一尺砸翻在地。村长儿子翻身坐起,嘴里“嗬嗬”的叫着,只是看着徐大通手中的天蓬尺。徐大通缓缓后退,嘴里叫嚣着道:“来啊,过来啊!瞅你那怂包样儿!才挨了一下就怕了?”被徐大通挑拨着,村长儿子脸上露出气愤的神色,嗷的一声就扑了过来,徐大通侧身闪过,手中天蓬尺一下砸在村长儿子背后,吃痛之下,村长儿子登时摔倒在地,落在迷踪阵的正中间。冯易见状,赶紧上前将手中的令旗用力插在面前的巽位上。随着阵法完成,冯易看到一阵白光在阵法之间流转。
村长儿子爬起,在原地四下乱转。这地上的阵法对普通人来说不过就是些线条旗子之类的普通物件,不过对附身的恶鬼却有奇效,似乎蒙蔽了它的感官,只能在阵法中四处绕着圈子,就是走不出来。徐大通嘿嘿一笑,举起手中的天蓬尺说道:“不想吃苦头的就赶紧出来,不然打死你!”村长儿子似乎听不清楚徐大通说话的位置,只是四处乱看,口中“嗬嗬”的叫着。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徐大通说罢,从身后包袱中抽出一张黄符,随手抖得笔直,手腕用力甩将出去,那黄符便平平的射向村长儿子的面门。
黄符及体,“咚”的一声被撞在了地上燃烧殆尽,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了。冯易看到,随着黄符一撞,村长儿子背后被撞出两道红色的人影,尖牙利口,满面的狰狞,竟是一男一女。只是这两个人影并没被撞出来,随着黄符落地又弹了回去。徐大通则好像发现了什么怪事,轻轻“咦?”了一声,说道:“竟然有两个胎光魂,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村长儿子只是一阵无声的冷笑。
徐大通见状,从阵法外绕到村长儿子背后,冲上前抡着天蓬尺劈头盖脸的一顿猛砸,嘴里还念叨着:“出不出来!出不出来!”村长儿子吃痛,被砸得在原地打滚,毫无抵抗之力,不住地惨叫着。
就在这时,徐大通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别打我儿子!”一个五十来岁的农妇冲了过来,然后一把推开徐大通,扑在村长儿子的身上呼唤着:“儿啊!儿啊!疼不疼?疼不疼?”猝不及防之下徐大通下意识的用手中的天蓬尺砸去,一见是个农妇,便赶紧收了力道,加上那农妇用力一推,徐大通脚下急忙躲避令旗香烛,一个不小心便坐在了地上。那农妇下脚却没有轻重,不仅把朱砂勾画的线条蹭断了好几根,更是踢飞了几枚令旗和香烛。冯易眼睁睁得看着却因为中间隔着迷踪阵来不及阻拦,耳边“啪啦啦”的一声响,那迷踪阵上白光破碎,阵法登时破了。
村长儿子突然看清了周围的景物,微一愣神便张开大口咬向农妇喉头,徐大通坐在地上一声高呼:“呔!”将手中的天蓬尺掷了出去,正砸在村长儿子侧脸。吃痛之下,村长儿子再也顾不上伤人,借着被砸的力道打了个滚,双腿一蹬,背对着徐大通就来在了院墙下。变起肘腋,冯易急忙去追,村长儿子竟然一跃飞过了院墙,在墙头上一踩便飞出去十几米远,铺一落地便发足疾奔,等到冯易提了口气飞上墙头,村长儿子已经跑得远了,扭过头看了冯易一眼便钻进了山上的树林,消失不见。
这时村长一家老小都冲了进来,七手八脚的将倒在地上的农妇扶起,村长更是暴跳如雷,指着自己媳妇怒道:“都是你!都是你!儿子跑了,这下你满意了吧?”那农妇原本在大门外等着,听见自己儿子的惨叫便趴在门缝上看,见到徐大通拿着四四方方的大木棍子劈头盖脸的打人,这当妈的如何能受得了?一激动便推开大门冲了进来,不想反倒害了自己的儿子。
村长数落了一通自家媳妇,来到徐大通面前,歉然道:“道长,实在对不住,这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您看接下来可怎么办?”看着村长期盼的眼神,徐大通默然,叹了口气说道:“先带我看看那个瓦罐吧。”
村子里出了这么邪性的事情,村民们谁都不敢碰那碎在童大胆家中的瓦罐,村长只能带着徐大通冯易二人来到童大胆家。徐大通蹲在地上,翻看着地上的碎片,片刻后向村长讨要了块布,将碎片小心收拾好。
“道长?怎么样?”
“我这就带着徒弟出去找你儿子,只是这么一耽误,怕是你儿子坚持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
“你儿子是被上了身,时间长了阳气被吸光了,人自然就不行了。”
“道长!你一定得救救我儿子啊!”说着,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徐大通赶紧将村长扶起,劝慰道:“我一定尽力。”说完冲着村长一点头,带上冯易便出门了。
那村长儿子一路飞奔,速度极快,直奔山上去了,走走停停,不住地辨认方向,片刻后来到一片树林中,竟然端端正正的单膝跪地冲着面前的树林施礼,举止自然,气定神闲,哪里有半分被鬼附身的癫狂?一个带着鬼面具的男子走了出来,手中拎着一块血淋淋的肉扔在地上,村长儿子扑了上去,抓起那肉块放在嘴边大嚼。
那鬼面人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村长儿子三两口吃完了肉,也不顾上擦去嘴边血渍,单膝跪地抱拳俯身,恭恭敬敬的答道:“禀报屯长,属下与那道人已经接触上了,险些便失手被擒,全赖大将军神威护佑才能脱身。那道人现在想必已经追来了。”
“目标呢?”
“同那道人在一起,想必也会追来。”
鬼面人点点头,转身向树林中走去,村长儿子起身跟在后面。
片刻后,二人停在一处空地旁。空地当中的一块大石上端坐着一名看不清面目的黑袍人,身后站着一名长发女子,正是红花。鬼面男子带着村长儿子来到黑袍人面前,单膝跪下,说道:“启禀军候大人,卑职手下鬼率回报,已经和老道交过手。”
“路上留下线索了吗?”
“属下不敢做得太明显,在外面的树林里让鬼率吃了血食,然后一路留下了血迹。”
“做得好,退下吧。”
“是。”
随后又有一名同样打扮的鬼面人飞奔到黑袍人面前,单膝跪下,说道:“启禀军候大人,探马来报,那老道和目标都追出来了!正在来的路上。”
黑袍人猛地站起,说道:“好!各部人马就地埋伏,这次必定要让那老道有来无回!”
周围的树林中,赫然响起数百人的应答声:“得令!”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黑袍人转身说道:“红花,你跟在我身边,临敌斩将的事情还需要你的配合。”
红花恭身领命说道:“属下遵命。”二人起身走入树林中埋伏了起来。
村长儿子独自一人留在林间空地中,微一思索便走到黑袍人刚刚坐着的大青石下,趴在地上将脸埋在手臂中,假装昏迷不醒,静候徐大通冯易二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