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子漩压低声音的惊呼越过沉寂夜色,在空气中凝起一道令人不由发颤的冷意。
“是…咳咳…”云裳缓缓的坐下,望着子漩的眼神空洞而毫无生气,眼睛没有焦距的游移在空气中,“给我第二次生命的人。”
“是他?”子漩脑海中猛的闪过一个场景,那年的元宵,木兰溪旁的比舞台下,云裳逆着人群跃下舞台,而她仍只看到那个骑在马上的壮硕男子愈行愈远的背影。
“是他。”飘忽的两个字从云裳口中吐出,却听得子漩心猛的一跳。
“那他的目的……”
“让他称霸管辖地,尽量减少进京。”
子漩眼中隐隐有光芒闪烁,她俯下身,看着云裳,轻声道:“姐姐不要这样不珍惜自己的身子,我明日会去你那儿,你可以让安禄山进宫,不过你得保证陛下不在太真宫,我不想再出什么叉子了。”
“漩儿,”云裳轻咬下唇,“他不是一般的人。”
“我知道,”子漩安抚的拍了拍云裳的肩膀,“我会想办法解决。”扶着云裳站起来,让她靠在如意身上,“现在,姐姐回去好好睡一觉,我明天用完午膳便去找你。”
回到寝殿,空荡荡的殿内空无一人,转头望向窗外,只有东侧墙角下的老槐树还在夜风的微拂下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眉心不自主的蹙起,即使以后再也不能相见,难道连道别都不愿说一声么?
“之仪,你恨过我吗?如果没有遇见我,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可以拥有一个平凡但却可能是幸福的人生,而现在,你却连自己都失去了。”喃喃低语着抚上之仪留下的长剑,剑鞘上已被磨的极其光滑,可见这把剑时刻被主人握在手心。
终于还是有泪不自觉的滑下,拿起沉甸甸的剑,如同她的心一样沉重,真的是错了吗?
身后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回过头,便见着了香巧略有些红肿的眼睛,“之仪没有怪小姐,她只是不敢再见小姐,她怕自己会后悔。”
“香巧!?”子漩轻唤一声,“要是怪我就说出来吧。”她与之仪感情深厚,心里又藏不住话,只是不知一人悄悄躲着哭了有多久。
“香巧不怪小姐。”轻轻柔柔的嗓音却是透着压抑不住的哽涩,“只是想到从此以后与之仪无法再相见,便...忍不住。”
子漩没有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抚过之仪留下的宝剑,那上面凹凸不平的花纹是否也印证着你矛盾的心情
深夜的时候,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雨声敲打在屋檐上,一下一下分外响亮,本就睡的不安稳的子漩顿时睡意全消。
伴着树叶的沙沙声,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子漩披上中衣,起身去探,朦胧的月色下,依旧只有老槐树在风雨中独自摇晃,看不到任何其他的影子。
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回殿内,身后的槐树发出更大的声响,子漩却只当是被风吹得,直到那不真实的压抑而又痛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顿时令她止住了脚步,蓦然潮湿的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飞溅而下的雨滴。
“小姐。”低沉的嗓音透过密密的雨帘直达子漩的耳膜,击入她的心扉,“之仪狠不下心。”
屏住呼吸,子漩吸了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既然作了选择,就不要再回头,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
之仪没有接子漩的话,只是顺着自己的话喃喃低语,“刺史大人说,我的名字与郭大人相似,或许这便是上天注定的。”看到子漩的身子几不可见的晃了一下,继续道:“之仪的一切都是小姐的,这条命到这颗心,现在连未来都是为小姐所选定,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吧。”
随着子漩的步子踏入内殿,伸手抚过放在桌上的剑,“这把剑是我及笄那年小姐送我的,随着之仪已经二十一年了,现在将它留给小姐,或许之仪离开后,小姐不会记得我,之仪还是希望能让它代替之仪陪伴着小姐。”
“既然选择另一种开始,又何必苦苦留恋着过去?”她或许错了,错在不该顺着江采苹的错给予之仪多于常人的感情,错在不该带她入宫。
“之仪该离开了,”趁着快要还未大白的天色,之仪一个纵身跃过上阳不高的围墙,朦胧晨雾中,她最后一句话隐隐在空气中飘荡,“这一辈子,不管我是之仪,还是郭子仪,我只效忠小姐一个人,只属于小姐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