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有一丝的沉滞,可是正处于兴奋中的玄宗丝毫没有感觉到子漩异乎寻常的沉默,身后的伺候的竹清与高力士也是各怀心事。
子漩微微的低了头,思索着该怎样来拒绝这个不该属于自己的贵妃之位,只是看玄宗如此高兴的神情,愈发的令她不知该如何开口。面前的男人褪去权位的光环,不过也是一个平凡的老人,纵然掌握着天下苍生的命运,却无法掌握他的枕边人,这一刻,子漩竟开始有点同情他。
“陛下,太子殿下正在殿外侯着,是否要传?”高力士略显尖锐的嗓音打断了子漩的思绪,一下将她拉回了现实中,她是怎么了,怎么会这般的犹豫,她不是该毅然的拒绝的吗?难道……?
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子漩甚至没有胆子抬头去看一眼,尽管他们两个都没有错,可是却为什么走到了这样的境地。
“儿臣给父皇请安,给…”温润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很快便又不动声色的接上,“给梅妃娘娘请安。”
玄宗随意的应了声,笑道:“玙儿用过早膳了没,坐下陪朕一起用吧,”说着转过身,“力士啊,让他们再送一副碗碟过来。”
“是,”高力士恭声应了,转头便吩咐了下去。
子漩低着头,却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个白色的身影在自己的对面坐了下来,视线直直望着她。
清脆的碗勺碰击声打破早膳桌上的沉寂,李嗣升接过竹清递过的描金小碗,声音带着一丝松弛,“儿臣适才来觐见父皇的时候,遇上了边关回来报信的将士,儿臣便直接拿了奏章过来见父皇了。”
“边关战事怎样?”玄宗放下碗,急问。
李嗣升从袖中取出明黄的奏本递于玄宗,“请父皇过目。”
桌上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连子漩都不由的抬头望着玄宗,或许……如果战事告急,她的事或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好,忠嗣真不愧是朕亲封的将军。”玄宗朗声大笑,将奏折递给子漩,“苹儿,你也看看。”
子漩接过奏折,上面写道:“金吾卫将军左右驰突,当者辟易,出而复合,杀数百人,吐蕃大败。初被吐蕃侵占池城不日便能收回。”难怪,玄宗那般高兴。
“玙儿,你说,待忠嗣凯旋之日,朕便正式晋封梅妃为贵妃,如何?”
脑海中“轰”的一声,子漩顿时觉得一股热气浮上自己的眼眶,她秉住呼吸,想要听到李嗣升的答案,尽管知道,他不可能会否定。
略带沙哑的柔和嗓音如期响起,那个她明明清楚却不敢面对的结果,“梅妃娘娘性格无争,性情婉约,父皇真是好眼光,儿臣……没有异议。”
子漩低下头,极力的试图忍住眼泪,她知道的,必然是这样的回答,不能怪他,可是,为什么她不能拒绝,子漩忽然抬起头,声音低柔却坚定:“臣妾入宫年岁短暂,怕是不堪贵妃之位,望陛下三思。”
玄宗微微一愣,转而又笑了,只以为是子漩的谦虚,“朕还不了解你么,朕说你行你就行。”
“了解!?”子漩忽然觉得很可笑,自认为了解她的玄宗却不会想到,这个他最钟爱也认为最纯真的妃子爱的却是他的太子,是可怜抑或可悲?
子漩不再争执,她忽然觉得她累了,明知道结局是争不过,又何必再去耗尽自己的感情,换来的不过是失望,她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自己变的这般的懦弱,完全缩在了江采苹的龟壳中,迷失了自己。
她抬头看向李嗣升,看到他眼中跟她一样多的无奈与伤心,是命运的捉弄吧,她本想帮他争得储位以后便在这宫中平静的过一生,可是却发现所有的一切终究是由不得她的。
以后相见,怕是更难了吧,那华丽无比的椒景殿是寝宫,于她,却更像是一个精美的牢笼,隔断她所有的期待与奢望。封了贵妃,怕是一辈子都出不了这道厚重的宫门,离开,除非是像来时一般……子漩心中微微一愣,她怎么从没想过自己会像来时一般的离开呢,如果注定会是这样的结局,不如彻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