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渐渐的变凉,子漩与之仪的身子也都养的差不多了,长安城下了开元二十五年来的第一场雪。
子漩跟甜甜窝在暖榻上,看着甜甜兴致勃勃的学写字,眼里盈着点点笑意,如果不是还身在皇宫,她会觉得这样温馨平和的生活便是她想要的,当然是要与享一起。
蝶舞端着食盘掀帘而入,笑道:“陛下过来了,正往偏殿这边来呢。”
“恩,”子漩应了,便下榻准备去迎,刚刚起身,便见着玄宗推帘进来了,身后跟着高立士。子漩迎上前,接过玄宗身上的外裘,见他的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眼神疑问的看了眼高力士,见他微不可见的对自己点了点头,便心下明了了几分。
最近武惠妃的病势渐有沉重之势,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玄宗便渐渐疏远了惠妃,沉于病榻,惠妃越来越在意直到现在还悬而未决的储位,每次玄宗去瞧她,不再有温言蜜语,次次都是咄咄相逼,终于将玄宗彻底推出了椒景殿,那个曾经充满着权势与娇宠的华丽殿门,终于在惠妃病沉之际在宫中慢慢沉淀了下来。
子漩示意蝶舞先将甜甜带了下去,然后接过竹清手中的茶,吹了吹,递给玄宗,假装关心的道:“陛下去瞧惠妃姐姐啦?姐姐的病怎么样啦?”
“哼,”玄宗冷哼一声,重重放下手中茶盏,“朕看她是借病撒痴,她那是想太子之位想出的病。”
子漩不再言语,不过玄宗所说已经印证了她心中的想法,上次在武氏私设的刑房中她的话想是玄宗也听到了一些,再加上挂在偏殿中的那些画像,玄宗自然是要将武则天与面前这个自己的宠妃联系到了一起,心心念念要做皇后,心心念念要夺诸位,甚至不惜以命相协;将这些全部串联起来一想,玄宗对于惠妃对于自己的感情反倒有了几分的怀疑,这时候惠妃还不知收敛,玄宗自是不再相惜,反倒生出了嫌隙。
再加上朝堂及民间对于太子逆反全归咎于武惠妃的不可容人,这个时候再怎样玄宗也是不会逆**而为之的。
玄宗没有再说惠妃的事,转身看着子漩道:“梅卿的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
子漩心下一酸,又想到那个与自己无缘的孩子,语气不禁有些黯淡:“已经大好了,谢陛下念心。”
玄宗看出子漩黯然的神情,又想到惠妃的行为,便也有些愧疚:“是朕疏忽了,朕那日若早些回来便不会有这些事;不过若是朕早回了,便也就发现不了……”未完的话止于一声长叹,玄宗应该是又想到了椒景偏殿中的画像。
子漩赶忙道:“玉真公主乃陛下胞妹,陛下怎可因臣妾而不去探望公主,那臣妾岂不是妒妇啦?”说完,掩嘴轻笑。
玄宗听着子漩略带孩子气的话,不由哈哈大笑,刚才的不快也就一扫而空。两人正说着,刚刚退了出去的高力士又掀帘而入。
高力士微一低身,声音平淡无波:“椒景殿来报,寿王妃玉环于今日辰正时分在王府平安诞下一子,惠妃意思,请陛下赐名。”
子漩的心微微一动,云裳终于生了,只是不是忠嗣大哥的孩子,是寿王的,不知忠嗣大哥知道,心中又该是怎番压抑与痛楚。
玄宗微一凝神,走到殿内的桌上,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字,然后把纸递给高力士,“把这个给惠妃,希望她能由己及人。”
高力士应声出去的时候,子漩透过外面的阳光隐隐的看见了宣纸上那浸透纸背的僾字。
子漩却是心中不屑,为了储位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怎还会能去爱别人呢?
椒景殿依旧在传着闹鬼之事,惠妃尽管已是病危之人,却始终强撑着一口气,或许她还奢望着在临死之前看着自己的儿子登上太子之位吧。
眼见着夜色一点点变深,子漩却是毫无睡意,只得起身立在窗旁看着后殿的大片梅林,思绪翻飞。
有极细微的悉嗦声传入耳膜,因着是晚上,听的分外清晰,子漩凝神细听,不一伙儿,便听到有“嘎吱”的推门声。
子漩禀了呼吸,披上外衣,推门而出,月色下,有两个人影正蹑手蹑脚的往云锦殿的殿门走过去。
子漩看那身形,顿时心底便有了答案,她也不去揭穿,脸上浮起一抹不真实的笑,又悄声的回了自己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