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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销去一身功名录,留与一途桂花香-下篇

伤好的噶扎礼带着塔塔尔、塔巴尔以私人身份二上少林,双方上次积累的仇恨没说上几句便火山喷发,据说最后用了江湖恩怨的方式解决。约斗结果少林密而不发,噶扎礼几人也早早打道回府,之后也没有再去找麻烦。江湖大佬们心知肚明,如不是吃个滚瓜肚圆西域人是不会消停的。

接到师傅临终书信的玄正还在赶往苏州城。不知是谁散布消息少林寺三大奇宝被几个少年盗走,和西域人刚结束比斗的少林既没有出面澄清事实,也没有派出弟子下山追剿,这些都当成了证明事实的证据。因为两大经书和舍利子流落在外而瞬间利欲熏心的人们纷纷出动,满世界寻找这几个身怀至宝的年轻人。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那些鼻子和畜生一样灵的江湖人士很快就摸清了黎黎她们的前进路线,牛皮糖似的追在后面明枪暗箭让人烦不胜烦。细心的黎黎意外发现其中还有乔装的番僧。

玄正读完信扑通一声朝少林方向跪下,用尽力气磕头,直到地上出现浅坑,皲裂的石块四散。大家才知道素喜方丈已经圆寂。黎黎血气上涌。夺过玄正捏得皱巴巴的信,看到一半已经泪眼婆娑。

为保住少林千年古刹和这群少年人,怀着对逝去友人的愧疚,素喜用生命做了朴素的答复。早在噶扎礼来访前他就做好安排,默的治疗方案也是和杨泰商量好的。少林寺视为镇寺之宝的舍利子交给了玄正,连同少林的下一代住持也由此延续到了玄正的肩上。既然是下任方丈,那么易筋经和洗髓经要如何处理也由方丈决定。素喜尽了他前任方丈的义务,可噶扎礼像无法喂饱的狗,仗着朝廷势大把少林一步步逼到绝境。少林从唐代‘十三棍僧’助唐王起兵图谋霸业便和当朝王庭结下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佛陀的逍遥世间早已可望而不可及。红尘滚滚,几何凡人能全身而退....

不知当黎黎痛斥这位已历经九十三载春秋的佛宗正道领袖时,素喜心中有何等感想。又不知当他把方丈象征的袈裟披到玄正身上,把佛祖舍利交到这小徒弟手中,心中又是何种滋味。或是当他面对噶扎礼再上少林,两人生死相搏自愿舍弃生命含笑而终的那刻,心中是否还有眷恋。

信中详细说明事件的前因后果,尽是一位临终老人的肺腑忠言,谈及默的母亲字句间更是自责之极。拳拳赤子之心一如当年携友共游天下的豪迈潇洒,这位和苍刺墨同时代的英豪,死后也福泽大众,警钟长鸣。

默的最后一次机会,就在那枚世间仅存的佛祖舍利。这枚白玉象牙,无法避免的染上一位英雄前辈的鲜血。还有黎黎永无法再致歉的懊悔。

得到仅仅是两本假抄经书的噶扎礼疯狂寻找这些少年的时候,他们同样处于失去师傅和可亲长辈的巨大悲痛中。

谭笑看着血流满面还在执拗磕头的玄正,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的苦涩。群龙无首的少林寺需要玄正,就算不被其他僧人承认,这是他该去做的事,为了不愧对几乎是背叛少林的素喜方丈。

“你回去吧。”谭笑说。

玄正磕下的头悬在半空。

黎黎泪眼朦胧的把信折好,咬牙说:“你走吧,噶扎礼我一定要亲手收拾他!”

小璧仰起头望着天说:“光头秃驴,你回去吧,少林现在需要你。”

谭天慎刚说一个‘默’就被黎黎狠狠的眼神盯回肚子里。

“听懂了就滚吧。”龙序冷冷说完,把马匹套上车,准备继续赶路。

“你们...是要赶我走吗?”玄正站起身,脸上糊满泪水、泥土、凝固的血块,狼狈不堪。

谭天慎没有答话,转身上了车。黎黎和小璧相继钻进车里。谭笑强忍着鼻酸,坐上副座。

玄正哑着嗓子嘶吼:“你们不管默的死活了吗!!”

龙序一鞭抽在马身上,两匹马痛嘶着抬起前蹄,往前奔出。

“那我们就再去一次地府!!”

琴弦忽的崩断了。卓宝簪皱起眉头,看着拇指被割破的伤口浸出丝丝血滴。旁边侍女急忙冲过来帮她上药包扎。卓宝簪摇摇头,侍女只好退下。

“不被我所控制的东西,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一道凤凰朱火奔雷般从她的指头窜出,转眼间将那把造价不菲的金波碧玺古琴烧成灰烬。而那道小伤口已经在‘凤凰涅槃’的恢复作用下重新愈合如新,仿佛从没有发生过。

“猫儿!”

“小主人。”

“不要让少林那帮老和尚闹得太过分了,玄正如果不能顺利掌院对计划会有影响。让鼎墨堂好好造势宣传,朝廷那边该走动的不要纳下。噶扎礼那两个徒弟现在在哪里?”

叫青猫的绿衫小姑娘十二三岁,是卓宝簪的贴身丫鬟,不仅容貌出众更是心思玲珑,机灵乖巧。今天宝儿姑娘脸色古怪,她猜定是要对某些人发难了。

“回小主人,塔塔尔和塔巴石体内的毒暂时被噶扎礼内力压着,噶扎礼功力大耗,短时间内不太可能离开京城,那边我会让枭影堂的姐姐们看顾。这两个西域小子被吩咐寻找经书正本和舍利子,正往苏州城赶的途中。”

卓宝簪冷笑道:“几个外来户竟敢来我万花楼地盘撒野,很好。猫儿,让那些闲得蛋疼的武林人先去‘招待’西域客人,别光围着贵宾们打转。”

“是。奴婢这就去办。”

“还有,那些灵山弟子好好招待,后面还用得着他们。”卓宝簪打个响指,手指间飘起一只火焰凤凰,轻轻啄她的掌心,痒痒的。

青猫已经悄悄退下,卓宝簪想起和自己交手过的那两个少年种种神奇手段,顽皮的拂起青丝逗笼中的那只画眉小雀,见鸟儿被发丝撩得无处逃窜,她咯咯的笑。

【修道士很了不起吗?我马上就可以比你们还强!】

傅飞钰初战受挫虽是因为双方段数不在同个高度,但对将门之后也是莫大耻辱,他始终咽不下被那个胖子连搬两局的闷气,借口习武整天和塔塔尔他们混在一起,走进原不属于他的世界。朝廷自然也不可能放弃追缉钦犯,傅晟让噶扎礼的两个弟子和儿子组成先锋部队,打探摸清敌人情况后再和后续部队联络围捕。避免了人多眼杂,走漏风声的危险,也方便更多隐秘的活动。

这三个某种程度上同仇敌忾的人奔赴苏州,要在那里将宿敌一网打尽。没想到半途遇到众多身份不明的武林人士追拦阻截,关于理由更是乱七八糟。只有那句‘少林至宝’提示他们目标就在前方。

“没有皇权加身,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打一场!”

塔巴石微微一笑。傅飞钰不愧是中原积累深厚的将门子弟,习武得天独厚,经他和噶扎礼稍加点拨功力和技巧便大有长进,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在兵器上已能和师弟塔塔尔不相上下。

可他的心里,却是在为能再见那梦中的女子一面雀跃不已。

丝竹金木八音绝,歌舞升平入世昌。这次在天堂之幕上开启的是喜还是悲呢....

到苏州城的当晚,一直半昏迷的默居然清醒了。黎黎抱着喜极而泣的小璧,也忍不住落下五味陈杂的泪水。

只有她才明白扮演着医护和病患关系角色的小璧有多么痛苦,因为那个能真正拯救默的人,永远都是别人。她为之自傲的天赋药学不但无法医治他心中的伤,连身体的伤都无法治好。这样的璧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守护里,流的泪和不能言明的煎熬一样多。

默坚持要起床行走,小璧只好请龙序做了一根扶手棍,自己搀住他另一边,陪他在客店的院子里慢慢走动。

“璧,我病这么久,辛苦你了。”默苍白的脸上淌着汗水,他挪动着有些僵硬的褪慢步恢复体力,对沉默不语的璧轻声说。

璧低头回道:“还债罢了。”

默看了眼她似乎有点发热的脸,歉意的说:“本来你可以留在灵山继承玄典师叔的衣钵,从此逍遥世间。是我欠你的。”

“我又不是因为你才下山的!如果不是你爹和黎黎她们拜托我才不会救你这呆子!”璧甩开默的胳膊。

默差点被这股力推倒,他后撤半步站稳,发现小璧红彤彤的脸上双眼饱含泪水,正愤怒的瞪着他。

“.....小璧,你怎么了?”默结结巴巴想去抓对方的手。

璧打开他的手:“真希望从来都没遇见过你!”掉头跑远。

默颓然坐倒,不明就里的迷茫在心里蔓延。他已错过爹和娘的生活,现在又错过和璧周围的生活。他像个生命的过客,总在别人的生命中路过,然后还原成空白。别人的喜怒哀乐与他无关,因为他没有和他们一起活过。

他抱着头,呜呜哭泣。

【娘啊,我对这世界到底有什么意义....】

没有玄正的舍利子做筹码,谭天慎愁得头发都要白了。龙序曾试着做一个仿制品,发现根本无法伪造舍利子其中蕴含的纯净庞大的佛性能量。就像你可以捏一个泥人却无法灌入灵魂。那股可以净化杂念根性的佛能就足以证明真伪。

默之外的人都陷入愁云惨淡中。

“妈蛋!老子去绑了那个叫卓宝簪的丫头!破了不打女人的底线也要逼她翻译出来!”龙序一拍桌子烦躁的吼道。

黎黎和小璧装做没听到,懒得理他。谭天慎来回踱了几步,说:“只能这样了。”

“....阿慎,我们已经树敌太多,再得罪万花楼就只能离开中原去大漠了。”黎黎揉着额头头痛的说。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再拖下去谁能保证不出意外?这个险我们必须冒!”谭天慎难得的把黎黎的提议顶了回去。

“阿慎,我们和小璧无所谓,但是你有考虑过谭笑和龙序他们吗?他们的师门,朋友和亲人都在中原,你是要他们放弃这些和我们浪迹天涯,在追杀中胆战心惊的过一辈子!?”黎黎激动的说。

谭天慎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龙序和谭笑,气得一屁股坐下来:“那就我,你和小璧去!龙序和谭笑留在客栈照顾默!”

“像甩掉玄正那样甩掉我?谭天慎,你当我是什么?用完就丢?”谭笑冷冷的哼道。

龙序一副事不关已的靠着窗户望外面。

小璧不管谭天慎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插话道:“阿慎,万花楼虽然是俗世门派,但那个宝儿姑娘绝不是省油的灯,你们和她交过手应该知道。这次城里多了那么多武林人,灵山也派了人来,又在万花楼的地盘上,凭我们三个绝对抓不住她。”

黎黎点点头:“万花楼本就在朝廷的监视范围,少林那件事泄露了不少情报,这次他们也一定有人来。用强对我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那要怎么办!”谭天慎想掀桌子。

谭笑说:“赌一把吧。”几个人瞪她。

“.....你们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没有杨泰和宝儿姑娘的交易我们哪能从少林完好无损的出来啊!少林也别想逃过灭门!龙序!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龙序缩了下头:“我只知道他和宝儿姑娘谈了很久,具体内容可不知道!”

“...你怎么不去死...以前是谁那么喜欢偷听...”谭笑气得想笑。

见两人有掐架的趋势,黎黎连忙出来维和:“阿笑,你有计划就说出来吧。”

谭笑气愤不已的大叫。好容易把‘不想管这几个人了’的念头压下去,理清思路说出方法。

南风柔暖,游人如织,千里绿曲堤红盏藏佳意,如林杏黄旗,酿香满溢。红馆二八,丝绢悠扬,融情蜜意挑世多薄幸郎,愿此今宵献声色犬马,牵陌路客共盛世浮华。

万花楼一年一次的巡回演出团今晚在万紫千红分楼举行演出,是连皇帝也无法享受到的民间歌舞盛宴。万花楼经营青楼,兼有歌舞杂技,商贸买卖以及服饰香脂都有涉猎,只是碍于帝王尊严才受封为‘教坊司’名下专管民间娱乐行业的把头,也算是缴税保平安了。但历代楼主均是亲民之人,为给平日辛苦劳作生活枯乏的民众带去欢乐创立了演出团,每年到万花楼各分楼之地举行义务演出,表面代表朝廷体恤民情,实际不过是让人人都能放开胸怀热闹一番。所以每年这一天都是万民空巷,无论富商大吏还是王公贵臣都争相观看,希望借机一睹艳冠群芳的宝儿姑娘真容。

当然卓宝簪是不会随便什么舞台都会上去献艺。能睹凤凰英姿岂能是凡物。只是继上次纯属运气的傅飞钰之后,这次那只骄傲的凤凰还会出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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