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气变幻无常,一场犀利的雷雨过后,整个世界又渐渐归于平静,似乎宁静祥和。深夜的气氛有些莫名的湿冷,无尽的天穹中已没了繁星的点缀,显得有些单调,却又不失深沉,惹人浮想,无法自拔……
感谢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大部分剧组很早便收工了,站在高处眺望,定会讶然并沉浸其中——横店的夜晚难得如此宁静……
但人总是勤劳的,
像是习惯于纷乱嘈杂而偏偏要打破这般静谧……
很无奈却又能怎样呢?
她向来是个很倔的人。
……
……
“这段不能删!真的!”
“小姑娘,你大半夜不睡觉找我来讨论剧本,又死活不肯删,这是闹那样嘛?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么折腾,老年人很需要补觉的!”
“可是……这段意义深重,真的不能删……你看看,能不能删其它的?”
“小泽叔,你最好了!最帅了……最年轻了!”
“哎呦,真的折煞我了,虽然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好吧,就冲你这句话!我就表现一下我作为前辈的度量……删不行,那就……改!”
……
“你!!”
林溪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喷之预出的怒气强行压回肚子里。
冷静!冷静!
“小泽叔啊,我的意思是,这段,不!能!动!”
林溪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刘泽有些意外,但又立刻定了定神,自己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撇过头去,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装,自然是没有思考。林溪凭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默默地盯着他,陪他消磨时间。装样之时,他还不忘偷偷看她一眼,瞥见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满肚子苦水,别提多后悔了。想想自己好歹是编剧界的前辈,难道就因为自己待人处事豪爽一些,平易近人一些,没规没矩一些,自然一些……慢着,怎么像是在自夸呢?多不好意思……哎,有时候树立一些威信还是很必要的!所以……他有些委屈,顶着疲惫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那……”
林溪鼓起嘴,瞪大眼睛,有些期待,有些忐忑。
刘泽大概猜到了自己的下场,还是鼓起了莫名的勇气,轻咳了两声。
“……老规矩……”
顿时,林溪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捏紧双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确定?”
“当然,我记得上一次,好像是我赢了吧?”
林溪还是保持着大大的微笑,咬咬牙,不紧不慢地说道:“上一次,只是一个意!外!拼酒量,古往今来,我林溪怕过谁?!”
……
……
深夜的片场,本是一个人都不该有的,而如今偏偏出了林溪这个怪胎,说酒店片场来回跑太浪费时间……当然,今晚又多了一个人,本就不情愿,一讨论起来更不情愿,于是,一场世纪大战一触即发。酒是刘泽带来的,整整五箱,都搁在片场。刘泽喜欢喝啤酒,说边喝啤酒边创作更有灵感……但估计今晚过后,那些啤酒应该寥寥无几了……其实喝啤酒不容易醉,就是容易……尿急,所以,这是一场拉锯战……
今晚的夜色很迷茫,月色很冷清,虽是盛夏,也不免渗透着些寒气。
今天剧组提早收工,把事情打理好后还不算太晚,大家便成群结队地出去了。
当然,除了林溪……
由李优带队的女同胞打算去夜游横店,把横店里里外外逛个遍,没错,这很疯狂。。。世道在变化,男同胞竟选择先回酒店,洗澡、睡觉、看书、上网……稍有精力的还会斗斗地主……当然,这些男同胞里并不包括导演和刘编,还有,他……
……
……
凄寒静谧的片场里,回荡着“咕嘟咕嘟”的声音,很急促,不要命!
淡淡的月光洒进一片狼藉的战场,穿过滚落在地上的啤酒瓶,很幽美。不知已经几瓶下肚,起初看她喝得那么猛,他不禁有些担心,不是担心她,而是担心自己的酒。后来战况渐入佳境,水火不容,又愈渐和谐……林溪不记得已经上过几趟厕所了,此刻,她只想瘫着不动,但是!意识必须要清晰!她要证明自己只是喝得太急,喝累了,并没有醉!所以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炯炯有神。到最后,战况呼之欲出:刘泽不时地揉揉肚子,把脸贴在冰凉的桌面上,或许这样能让自己舒服一些;林溪呆呆地趴在桌子上,眼睛始终瞪得大大的,有些吓人,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往旁边瞥一眼,刘泽没倒下,自己也不能倒下,即使是晚一秒倒下也是胜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有些煎熬……
终于,刘泽匆匆地推开椅子,跑了出去,接着便传来拼命“宣泄”的声音。林溪很满意自己的战果,微微抿了抿嘴,带着笑意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可是为什么林溪没有“宣泄”呢?
要做一个运筹帷幄的战士,就要有缜密细腻的心思,或许在别的时候表现不出,但真正棋逢对手之时,潜能是可以被激发的!其实很简单,憋着!使劲憋着!待到对方有些迷糊的时候,借上厕所的时候倾泻在厕所里,记得!声音要小,可以打开水龙头用水声掩盖一下……
刘泽虽然为人洒脱,可也不好当着女人的面吐,狼狈,不好看,没风度。在外“宣泄”后,迎着柔和的凉风,觉得神清气爽了些,便满足地靠着墙去找周公了……
如此一来,片场又恢复了宁静与祥和……
但,真的宁静吗?真的祥和吗?
祥和,林溪从来不这么想,她只做自己想做的,所以希望会不会变成绝望,至少她现在不那么在意。至于宁静,她习惯于宁静,却又惧怕宁静……
悄然地,片场的大门被缓缓打开,柔和的月光洒在一副柔和的面孔上,衬出干净清爽的气质。白色的衬衫随风浮动,他伫立在门口,有些微讶。他的眼睛很清澈,很亮,此时,有表达出多种柔和的情绪。他缓步走向倒在地上的刘泽,皱了皱眉,看到旁边的秽物,大概明白了些什么,无奈地摇摇头,将他扶坐起来。
一道柔和的光线穿过精巧别致的窗棂,铺洒在地,犹如金色的粉尘一般清丽夺目。他站起来,这个位置,这个角度,恰到好处得让他看见了一幅清淡的面孔,他又皱了皱眉。他本是来取剧本的,先前走得急,落在了片场,不料却欣赏了这般战后盛况,有些惊讶,有些可笑,又,有些可爱。
他静静地站在窗外,仿佛是自己再细微的举动都会惊扰到这般安宁。
然而安宁总不可能是永久的,总要有一者来打破,这对林溪来说,再正常不过……
清亮的灯光照在她清淡的脸庞上,清冷的微风拂过她散乱的鬓发,夜晚将这可笑又可爱的画面呈现给他,同样也将她隐匿在心的梦语呢喃捎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