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的格局分布得与一般的府邸都不大一样。
这宅子里有六座院子，无尘入住清菀苑之前，唯有海棠院有主人，剩下的几个院子都闲置着。
自无尘入府至今，她还没有好好在这座宅子里转转。
清莞苑内，种着无尘最喜欢的梅花，在凛冬里散发着沁人的清香。从清莞苑出去，有一条由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着伸向别处。小径两旁有被仆人修剪整齐的花草，打理的很好，哪怕身在寒冬亦生机盎然，颇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腊月。
走在幽静的小道上，一前一后的主仆二人有着不同的心情。
无尘从宫里回来后，换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衫，为了御寒，在外头披了大氅，随手抱了个手炉就出来了。
此刻，她心里挺纠结的，然而更多的，是失望。
于雪今日不同于往日。若是在平常，她定会跟在无尘身后唠唠叨叨个不停，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很是活泼热闹，偏偏今日，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她绞着手指，低着头，一声不响的跟在无尘身后。
格外安静。主仆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
“于雪，你在我身边多久了？”无尘幽幽的问，漫不经心的停了下来，转过身去，面对着于雪站定。
“啊？”似是没想到无尘会有此一问，愣了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奴婢自七岁起就跟在王妃身边了，如今算来，也有八年了。”
“八年......”少女垂下头低声喃喃，纤纤玉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手炉，脚底碾着地上的雪，“我长你一岁，八岁那年我丧母，你便来了我身边。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下人看，以一个姐姐的身份照顾你护着你，可我不知，你是否打心底里认可我？”
站在无尘面前的女子顿时一惊，猛地抬起头看着无尘，眼里尽是惊愕。还有些许的心虚......
她的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无尘的法眼，无尘嘴角挂着浅浅地笑，眼底却是冰冷的。
扑通一声，只见于雪忽地跪在了地上，好在地上雪厚，应该不会疼，只是怕是膝盖会感到刺骨的冷。
还不等无尘说话，无尘便从余光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侍女朝这方向走来，正巧看到于雪跪在她身前那一幕，各自心里都以为是王妃在处罚哪个犯了错的小丫鬟，走近了一瞧，竟没想到这小丫鬟是王妃身边的于雪姑娘！
她们自是没有领教过王妃的手段的，于是只不远不近的屈膝行了礼，便该干嘛干嘛去了。
她暗自松了口气，心里也改了主意。
她没有伸手去扶跪在地上的于雪，只是目光下移，最终落在于雪头顶上，不久耳畔传来于雪的声音：“奴婢自幼便是孤儿，幸得王妃真心相待，方能活到今日，王妃当奴婢做亲妹妹，是奴婢天大的福气，奴婢自是打心底里认可娘娘的。”
虽说是打心底里认可她的，但听于雪一口一个王妃，一口一个娘娘，讲真，说不心寒都是假的。
听于雪一席话讲完，无尘面上也没了笑意，许是在外头站久了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抬手摸了摸脸颊，已经被寒风吹得没什么温度了。
“今天中午，你为何不叫醒我？”
“奴婢见王妃睡的香甜，您身子又不好，近日一直操劳，好不容易休息会儿，奴婢这才没有......”
“住口!”无尘突然大喝一声，断了于雪接下来的话，她蹲下来和于雪平视，一字一句道：“你该知道薛柒身份特殊，她要说的事我何时不重视过？你明知道，为何还要犯这等低级错误？!”
无尘温怒，眉头拧在一起，一种威严感自然而然的散发了出来，搞的于雪一阵紧张，又有一点窃喜。
还好......还好王妃只是为晌午的事生气。于雪心里如是想。
对于无尘方才的话，于雪也不敢再为自己辩解，只得乖乖认了错，声音软软的。
无尘叹了口气，伸手将于雪扶了起来，“你跟随我多年，自是比采篱珍珠她们几个要了解我，日后这类小错，不得再犯，否则，绝不轻饶。”虽然是狠话，但最后那几个字，无尘还是放轻了语气，只是她没有像从前那般拉于雪的手。
她握住于雪的手腕将她扶起后便松开，冷淡道：“腿上的雪拍拍吧，免得受了寒。”虽如此，她却是看向别处的，眼神冰冷得吓人，只是没让于雪看见。
于雪又同往日一般开开心心的了，笑嘻嘻地拍了拍膝盖处，又轻松的和无尘闲话起来，可后者再也没了什么兴趣，偶尔嗯上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许是早就习惯了无尘忽冷忽热的性子，于雪也没太在意。
然而，她于雪还是低估无尘了。
她虽与无尘一起长大，性子却大相径庭，心思和思维也完全不一样。可以说，她有时可以猜到无尘心中所想，真的纯属巧合而已。
即便无尘才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五年，但她与原主毕竟不是同一个人，三观什么的早就不一样了。可无尘毕竟是活过两世的人了，还有什么是想不明白的？
在这里，她的头脑可以比任何人都清醒。
刚才那一幕，便是她为了试探于雪而故意做的。
于雪的确是服侍了她八年的贴身婢女，她也很信任她，可这种信任是建立在彼此相互的基础上的。
所以，从很早的时候起，无尘就起了疑心了。
最早的时候就是乔氏来她长公主府时，乔氏口快说出她救独孤幽的事，那时她就觉着不对劲，她救独孤幽的事，知道得最清楚的只有她于雪和林嬷嬷，乔氏那么快就知道了，想让人不生疑都难。
再者，于雪似乎和十七异常亲近，有时连无尘都心生费解。
如此种种。
但是无尘没有证据，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反正下午闲来无事，无尘就让于雪领路，在各处溜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