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无尘早早便被林嬷嬷从被窝中拽了出来,她本不情愿,转念想起今日要进宫,这才随了她,任她叫来于雪和采篱二人。
她先沐了浴,然后又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林嬷嬷三人给她梳妆。
衣服首饰之类林嬷嬷昨晚上就挑好了,这事在她看来顶重要,也不肯随意交给于雪、采篱等人插手。她们先给无尘换好衣裳,一袭殷红在身,十分喜庆,更是讲她的气质悉数衬托了出来。
无尘无奈的笑笑,她明白林嬷嬷给她挑这身衣服的用意,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坐在软席上,于雪给她梳头,在戴上首饰,采篱又给她点了一点胭脂。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见惯了自己或华衣丽服,或清妆淡雅的各种样子,此刻心中亦是波澜不惊,丝毫不在意旁人眼睛放光似得看着她。
这旁人自然就是于雪和采篱二人。
折腾完这些,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然而无尘并没有觉得神清气爽,反倒累的不行——头上那一个一个的珠钗可不是说着玩的!
于雪等人自是察觉到了无尘眼中的疲惫,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将无尘扶上了马车。
行宫距离宫廷,步行也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出于规矩礼仪,再近也得乘坐马车。
知道今日是无尘进宫的日子,皇帝皇后特意请了京中许多名门夫人小姐前来,此刻正赶上时候,所以宫门处堵了挺多人,无尘的马车远远的落在最后。
林嬷嬷三人陪无尘坐在马车内守着,无尘早已睡着,她侧卧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于雪给她盖的毯子,马车里的几案上,摆放着几叠残缺的点心。她们知道无尘折腾了许久,早膳也不曾好好吃,眼下定会饿的,林嬷嬷才特意做好了备在马车里的。
果然,无尘吃了几块点心垫了垫肚子,转身就去眯着了。
等到无尘的马车到了宫门口时,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守卫照例查看了一番,便让准备在不远处的软轿上前,采篱于雪又将无尘扶上了软轿,缓缓走向此刻皇后所在的坤宁宫。
又走了片刻,到的时候约摸已是巳时了。
皇后的坤宁宫很是热闹,前前后后的坐满了人,看来皇帝皇后花了不少心思。
无尘淡然的走到殿中央,朝凤座上的皇后微微屈了一膝,“皇后娘娘万福。”
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免礼,赐座。”无尘这才缓缓走向一侧,在采篱的搀扶坐好。
“今日是陛下和本宫特意为你准备的接风宴,石邑长公主千万不要拘谨才是。”皇后夏侯氏看上去也不过二三十的年纪,不但人长得漂亮,说话也十分得体。
“娘娘操劳了。”无尘笑着回答。既然夏侯氏没给她难堪,她也自然不会找夏侯氏的麻烦。
接下来,夏侯氏一一将在座的各位夫人小姐介绍了一边,无尘均笑着点头示意,等到夏侯氏介绍完,无尘几乎是脸都快笑僵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强制自己淡定下来。
一群妇人喝着茶聊着天,是不是和无尘扯上两句,一时片刻下来,气氛倒也算融洽。
可是,好景不长。
众人的欢声笑语随着内侍尖细的一声“文平长公主到!”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俱都齐刷刷的看向殿外。
“本公主来迟了,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一阵清脆的女声响起,声音还挺悦耳,只是说的话不那么中听。
来人便是文平长公主楚寒玿,东珵的长公主之一。
众人皆都起来行礼,楚寒玿看都不曾看一眼,只给夏侯氏请了安。
她转过身来将无尘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嘴角带着不明所以的笑。无尘被她这样看的很不舒服,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无尘的举动被楚寒玿尽收眼底,她不免心中一怒,便张口道:“想来这位便是石邑长公主、将来的楚王妃吧?”她故作姿态的掩面,“真是不好意思,方才在人群中没注意到你,弟妹可别怪罪。”潜台词就是,外面那些说你优秀的话都是假的,至少在她楚寒玿这儿不作数。
她这一声弟妹,听得无尘很是不爽。“长公主都说怪罪了,这声'弟妹'我可担不起。”意思是,谁稀罕做你的弟妹!她这分明是摆明了和楚寒玿对着来。
楚寒玿本以为无尘初来乍到,多多少少会给她些面子,竟没料到无尘当众给她驳了回来。
气死人!
楚寒玿就这样尴尬的站在那里,皇后又没有说赐座,何况殿内已经没有软席了,她又不舍得走......
夏侯氏嘴角抽了抽,转头吩咐:“辛夷,去拿张软席来。”这算是给楚寒玿解围了,然而楚寒玿却不领情。
“皇后娘娘,我要坐石邑长公主的位子!”
呃......
一时间,众人似乎感觉空气都凝固了,课楚寒玿似乎没有察觉一般,坚定的站在殿中央,吃准了夏侯氏回偏向她这边。
然而,现实又甩了她一个耳光。
正当夏侯氏左右为难时,只见无尘缓缓站起身,在自己的位子旁边站定,语气不急不缓,露出一副毫无差错的微笑,目光若有似无的看向楚寒玿,“文平长公主几人这么喜欢坐别人坐过的位子,我也只好拂了皇后娘娘的好意了。”
果然,夏侯氏的脸色立即就变了。
楚寒玿亦是脸色一变,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文平,休得胡闹,还不快快坐下!”夏侯氏估计是动了怒气,语气颇有些凌厉不善。
杵在殿中央的楚寒玿终于动了,静静走向夏侯氏让辛夷准备的软席上坐下了。
一场闹剧终于终了。
楚寒玿是皇帝的亲妹妹,她自幼被已故的太后宠上了天,性子难免张扬跋扈,目中无人,今日这场闹剧出的也是情理之中的。
即使如此,她还是很听夏侯氏的话的,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夏侯氏是她的大嫂的缘故。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气氛略有些怪。好在一群女人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尴尬感才渐渐消失,夏侯氏不由得稍稍缓了口气。
剩下的时间里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只是无尘和楚寒玿一直不曾交谈,两人的态度俱都是冰冰冷冷的。
只是,今日过后,京都街道上怕是少不了有人会传,石邑长公主还未嫁进楚王府,就已经和小姑子结了梁子......在场的各位夫人小姐也都给无尘贴了一张标签——这个女人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