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太阳正当头,火辣辣的阳光肆无忌惮的铺撒在大地上。
黑潭山下,官道上,靠近清花江的一侧,突起一个四五丈方圆的平台,平台周围整齐的扎着八颗碗口粗的松树,在这官道上,可是少见,官道一般依山,往来行人客商,驴马也多,官道两旁却是长不出几棵大树。
几颗松树的枝桠纠措在一起,就像一把大伞,将太阳阻挡在外面,树荫下搭着一个凉棚。
几根竹竿靠着树干撑起棚子,棚子上面绑扎着茅草,下面摆着四张桌子配着板凳。另一边则摆着几口大缸,和一个灶台,棚子旁边则是一条牲畜喝水的水槽。棚子外面,树枝上用麻绳吊着个四四方方的木板,木板随风飘荡,依稀可见上面写了一个‘茶’字。
官道拐角,走来三个身影,每人牵着两匹驮马,马上大包小包,压得马儿喘着粗气。商人分为行商和坐商,行商四处走动,这里买来那里卖,这三人看模样,当是那行商。
为首的汉子浑身大汗,一脸胡子,头上包着头巾,胸前的衣服也朝两边拉开露出里面精壮的肌肉。手腕比常人的粗了三分之一,一根根肌肉隆起,双手也满是茧疤。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杵着人高的短枪,枪刃一尺,枪杆乃是熟铁打造,有着一番重量,在地上一戳便是一个坑。
何大超手里拿着铁枪,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高兴地对着后面大声说道:“二弟三弟,八方亭到了,中午,咋们歇歇脚再走,这狗曰的天气,真想把那太阳戳下来。”说着便朝着茶水铺走去。
“哈哈哈,大哥说歇脚,咋们便歇脚。我跟三弟都听大哥的,要是想戳那太阳,估计还得等咋们家坟发了,捡着个啥神功秘籍,哈哈哈。”当中的那条汉子背着个缳首大刀,笑着朝大哥打趣,扇了扇袖子牵着马跟着朝茶水铺走去。
何大超兄弟三人,家住在正值镇后面的何家庄,何家庄庄主何老太爷便是他们父亲,据说何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凭着短枪在江湖上闯出了何三枪的名头。兄弟三人也不差,老大何大超善使短枪,出枪极快,和他对阵的人往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戳穿喉咙,老二何大壮使得一手劈风刀,大开大合威猛无比,何大贤排行老三,在胎里里营养没跟上,身子骨倒是比兄长二人瘦弱,也不大喜欢说话,有空没空就砸吧着旱烟锅子。兄弟三人常年跑商,形影不离,在川东这片地界倒是混了个何三郎的雅号。
这时从灶后面钻出了个瘦瘦的老头,老头头发花白胡子老长,有些驼背,肩膀上搭着条抹布。这老头快步的向何大超三兄弟迎去。
“何大爷,何二爷,何三爷。你们几位好汉,可是好几月没见啊,小老头我可是期盼的紧啊。”这老头极为亲热的抢过了何大超手中的缰绳。
“哈哈,你这老李头,嘴跟抹了蜜一样,前些时日才从CD府绕道回来,我兄弟三人在家闲了一阵子。”
三兄弟和李老头将六匹驮马栓在水槽旁,翻出几袋子黄豆放在地上,让马儿自己拱带子里的黄豆吃,又将马上的货物卸了下来,让马儿喘口气。
收拾妥当,兄弟三人就近寻了张桌子坐下。李老头则从锅里舀出三碗茶汤端到了桌子上,茶汤已经放凉,汤色金黄,发散着若有若无的茶香。
何大壮咕噜一大口,对李老头夸赞道。“这川东官道上,就数你家的茶汤地道,能解乏。”
棚下阴凉,又有河风吹拂,兄弟三人,喝着凉凉的茶汤,好不惬意,三人谈论着一些杂七杂八,李老头则坐在旁边静静听着。
不大一会,远处传来脚步声,何大壮眯了眯眼睛,李老头也歪着头朝官道看了过去。
却见官道走来一年轻人,身子极高,身板也匀称,麻布粗衣带着几个补丁,脚上打着绑腿。腰间悬着一把乌漆麻黑的长刀,腰间另一侧还绑着个水葫芦,背上背着俩包袱,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的啥。
何大超看到来人腰间的那把长刀,神色有些变化,何大壮何大贤二人也是如此,三人眼神交流了下,旋即恢复平静。
李老头却是没注意到何家兄弟的异常,搭了搭肩上的抹布,笑着走出棚子,开口朝年轻人招呼道:“小伙子,前面到红光镇还有三十多里将近四十里路,可得走上一阵子,这大中午的,这么大太阳,再好的身体可都扛不住。要不你来小店歇歇脚,茶汤也不贵一个人一文钱,喝完还可以再加,小老头管你喝饱。怎么样?”
龙玉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了看热情的老头,又看了看几匹驮马,微微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便朝着茶铺走去。
李老头用肩上的抹布将板凳用力擦了擦,“小伙子,来来,坐。”
龙玉一屁股坐下,歇了口气,将背上的两包袱解了下来放在身旁,又将喝干的水葫芦递给李老头,“老人家,能不能灌一壶水,不用茶汤,凉水就好。”
“你这小哥,倒会替老朽考虑,茶汤没了,老头我再烧嘛。”接过龙玉的水葫芦,将葫芦灌得满满当当,又舀了一碗茶汤递给龙玉,龙玉谢着接了过来。
何大超看了看二弟三弟,捋了捋敞开的衣服,整了整装束,有些严肃地朝着龙玉拱了拱手,“这位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缘,敢问仙乡何处,却是要往何处去。”
“我乃望龙山上寻常百姓,此是前往红光寻访亲戚,不知几位大哥问这作甚?”龙玉右手悄悄放在刀把上,身子稍微绷紧,有些警惕的看着何大壮,顺带反问了句。
何大超听见望龙山,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又看见龙玉紧绷的身子,连忙起身,朝着龙玉压了压手。“小哥,放松些,不必紧张,不必紧张。也怪老哥我唐突,瞅着你腰间长刀,以为你是道上行走的人物,这才有此一问。”
“难道,几位大爷见着带刀带枪的便要盘问?”龙玉眯了眯眼却是不信,讥讽道。
何大超听到这话有些吃瘪,老脸一红,旁边何大贤何大壮二人却是相视笑了起来,老三何大贤放下手中的旱烟杆子,端起桌上的茶汤朝着龙玉敬了敬。
“鄙人何大贤”何大贤又指了指一旁“这是二哥何大壮,这是大兄何大超。”
“我替我家大兄陪个不是,我们兄弟三人常年行走在外,心里难免比常人要警觉些,此处又只有你我两家,打开天窗探一探,却也方便你我相处,小哥倒是不必介怀。”
听到何大贤说的话,龙玉身子松了松也不好继续绷着身子,讪讪笑了笑,双手也端起茶汤朝何家三兄弟敬了敬。“小弟龙玉,刚才说话也是有所欠缺,还望三位何家哥哥不要见怪。”
几番言语,龙玉和何家兄弟却是相熟起来,何家兄弟天南地北的摆着龙门阵,龙玉则跟着李老头在一旁听着。
“何大哥,跑江湖的人多吗?”龙玉抿了一口茶汤,又从包袱里捏了把炒米塞进嘴里,铮铮铮的嚼了起来。
何大超听着龙玉嚼炒米的声音,摸了摸腮帮子,感觉有些牙疼。“龙哥儿,你这问题,可不好回答,三教九流唱书的卖艺的走镖的跑商的名门大派的乡野田间的都是在跑江湖啊,你说人多吗?”
“却是问错了,何大哥你见多识广,那江湖中可有什么出名的人物?”龙玉皱了皱眉头,又想了想。
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青年碰到几个江湖汉子,还有着机会打上交道,难免好奇心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