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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沙民

进来的是四个雷克斯骑兵,他们疲惫不堪,脸被冻得通红,胡子拉碴的,上面挂着雪。他们进来后使劲跺着脚,一面抖掉他们肮脏的斗篷上的残雪。领头的那个人朝着掌柜的走了过去,可能是去确定房间,还有两个人跑到壁炉边烤火,最后一个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根链子,正在不住的咒骂着。

“真受够了,这鬼天气……你们这几个混蛋也进来吧,便宜你们了。”说着他扯了扯链子,外面六个人走了进来。

这几个人一进来,立刻把屋里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他们脸色苍白,眼神涣散,看上去仿佛随时会倒下去,最特别的地方是那个牵在刚才那个骑兵手里的链子,那链子穿过了他们的左肩,一个接着一个,他们被穿成了一串。有人在他们左肩的肩胛骨下面开了一个洞,可以肯定那个洞已经开了很久了,因为没有鲜血流出来,只是在衣服上还可以看到一点褐色,应该是干涸的血液。

领头的骑兵已经跟掌柜的要好了房间,看到他们进来后皱了一下眉头,又跟掌柜的说道“你们这里有马棚吧,给我收拾个地方,让这几个人睡在那里就行了。”

“这些是什么人啊?”掌柜的问道。

骑兵轻蔑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慢慢说道“沙民……他们趁着帝国战乱,造起反来,这几个都是领头的,卢夫斯爵士派我们把他们押回天幕城受审。本来有十个人,结果路上死了四个。”

掌柜的接着问道“把这帮人弄到这儿来,没少费劲吧?”

“可不?这帮家伙狠起来吓死人!沙民——即便是七八岁的小孩——都能杀人。以往我们抓到俘虏都是就地砍了,这次突然接到上边的命令,要把这几个送来天幕城,为了这事,我们的长官没少费心。最后终于想到了这个办法。”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肩“在这个打个洞,用链子穿过去。这样任你有多大能耐也别想打什么歪主意了。”

掌柜的听了听门外呼啸的风声,有些犹豫的说道“大人,您知道马棚是透风,这种天气让他们睡马棚恐怕……”

“没关系,这帮人结实着呢,不然在路上早就死了,而且即便他们冻死两个也没啥,反正就算是押到天幕城也会被绞死。对了,另外再弄点干面包,给他们送过去”那个骑兵头领满不在乎的说道。随后他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大厅里的客人,又趴到掌柜的耳朵边小声的交代了两句“安排他们住下以后给我看着点,别让人靠近马棚。这是军队的事,谁要是多事我要他吃不了兜着走。听到了没?”说完他恶狠狠的扫了众人一眼,看的艾玛心里直发毛。

吃完饭,艾玛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一闭眼就会浮现出那几个人濒死的画面。

别想了,你帮不了他们。他们可能会被冻死,或者被饿死,即便很幸运没有死在这里,明天也会被押到天幕城绞死。艾玛翻了个身接着睡。但是如果我可以给他们送点吃的或者喝的,能不能让他们暖和一点?好受一点?不,不会的,或许我应该杀了他们,如果真正想帮他们的话,但是我不能,我做不到,那些当兵的会杀了我。好吧,别想了,睡觉。艾玛又翻了个身。她听到窗外寒风像怪兽一样在怒吼,窗沿上的冰凌长长地垂了下来,可以想象在马棚里究竟会冷成什么样子。他们会冷吗?会饿吗?不,或许不会,他们可能已经忘了冷和饿是什么感觉了,当时在大厅里看到他们的时候,在他们的脸上,在他们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一种情绪,那就是麻木。但是他们会对即将被绞死害怕吗?更不会,现在死亡对他们只是解脱。但是他们究竟做过些什么?有没有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我又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罪有应得?

艾玛坐了起来,见鬼,我得做点什么,或许给他们送点吃的?也许是棉被?对了,给他们一壶酒,可以驱寒。不管那帮人究竟是不是罪有应得,我都要去做,说到底我这么做跟他们无关,只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本心,为了我晚上能睡着觉。

下定决心后,艾玛穿好衣服来到大厅,还好小伙计巴尼还在,艾玛把他叫了过来。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巴尼问道。

“给我一壶酒,不,两壶。”

“好咧。”巴尼麻利的拿来了酒。

“给马棚那帮沙民送去。”说着,艾玛掏出一枚银币放在巴尼手上。

巴尼脸上的笑容立刻冷却下来。“少爷,您不了解情况,下午那几个军爷有吩咐,任何人不准接近马棚。”

艾玛默不作声的又掏出一枚银币。“这样行了吗?”

巴尼摇头“您跟多少钱都没有用,军爷们发起脾气来会一把火烧掉这里。”

艾玛心里的火一下子上来了,恨得牙根痒痒。她劈手夺过巴尼手中放着酒壶的盘子,恶狠狠的说道“好吧!我自己去!没种的家伙!”说完紧走几步,打开客栈的门走了出去。

门里和门外是两个世界,外面白雪皑皑,北风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端盘子的手,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眯着眼,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马棚走去。

马棚设在背风处,这里风稍微小一些。马儿们安静的站着,仿佛已经睡着了。艾玛沿着马棚往下走去,没多远就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看到了那根铁链子被锁在了前面的木桩上。

艾玛弯下腰,低声叫道“嘿,有没有人?”

“当然有,你来干什么?”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是那几个骑兵之一。

“有人在这儿守着?该死,我怎么没想到?”艾玛一惊,左手顺势摸到了那把小弩。“呵呵,没啥,我看军爷辛苦,特地送来点酒,犒劳犒劳您。”说着转过身,把手中的盘子递了过去。

黑影里走出一个人,右手握着剑,剑已出鞘。“有酒?真好,不过一壶就够了。”说着端起一壶酒。他警惕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出异样的光亮。

艾玛把盘子放到地上,端起另一壶酒,正在想办法怎么送给那几个犯人,她后退一步,这时那个当兵的开口了“等等,这壶酒你喝,喝给我看。”说着他举起剑,剑尖正对着艾玛的咽喉。

艾玛轻蔑的笑了笑“你怀疑酒里有毒?”说着她举起壶,对着壶嘴猛吸了一大口,劣质的酒浆灌入了她的喉咙,呛得她不住的咳嗽。但她还是挺起胸膛,挑衅的看着对方。

那人把剑收了起来。“果然,你不是沙民的余孽,只不过是个爱管闲事的小杂种。现在给我滚吧,别让我在看到……咳咳”话没说完,突然他喉咙里一股鲜血窜了出来,喷了艾玛一脸,一截金属的剑尖从他的喉结处冒了出来。

艾玛刚要尖叫,一只大手堵上了她的嘴巴。

“别说话,不然杀了你。”艾玛点点头,没有动弹。在她面前,骑兵的身体软软的瘫了下去,露出了原本躲在他的身后的一个瘦小的身影,那是巴尼,小伙计巴尼。

巴尼在死掉的骑兵身上找到了一把钥匙,打开了链子上的锁,站在艾玛身后的人松开了他的手,来到被押送的犯人面前,他是马克?罗迪克,客栈老板。

他们是沙民,艾玛明白了,那个骑兵头领果然没有说错,沙民——即便是七八岁的小孩——都能杀人。这两个人饱含热泪,马克把穿过那些囚犯身体的链子给拽了出来,然后把那几个囚犯一个一个从马棚中搀扶出来。他对那些人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见少主。”

一旁的马棚里,银月正安安静静的站着睡觉,巴尼和马克全部精力都在那几个犯人身上,这是一个机会,稍纵即逝,艾玛踮着脚步,悄悄向后方走去,离开他们十步距离左右,她开始发足狂奔。脚步声传来,巴尼猛地回头追了过来。他速度奇快,艾玛肯定自己不可能在骑上银月之前摆脱他,于是她举起右手,“嘭”一声弦响,一枚弩箭呼啸而去,巴尼应声倒地。瘸子罗迪克一边咒骂着一边向艾玛跑了过来,但是他不可能追得上。

艾玛跑到了银月的身边,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她刚要往马背上爬,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以手为刀,在她脖子的侧面轻轻一砍,艾玛便失去了知觉,昏了过去,在此之前她认出来这人是那名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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