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拳武馆,大堂。
几分钟前还热火朝天的练拳景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幕安静的画面,几十号习练洪拳的学徒按照身高循序分成几排席地而坐,李昶宏于擂台边缘处同样席地而坐,李光云采取同样的姿势坐在李昶宏身旁。
“各位,我这一脉的洪拳传自乾隆年间一位叫做曲易的洪门中人,曲易先祖自称他的师父是洪熙官入室大弟子的直系后裔,但其说法无证可考,所以我们通常认为曲易先祖的洪拳应该是来自洪门中的某位,属洪家拳,我这一脉本来开枝散叶传承颇广,后来在经过清廷的剿灭,到再后来的太平天国时期和半殖民地时期的抗争,传承至今就只剩下我这一脉而已。”
李昶宏从自己的洪拳传承开始讲起,滔滔不绝的讲述听得擂台下席地而坐的众学徒如痴如醉,他们谁也没想到,居然能亲自听到‘红皇’的授课,但凡现场之人没有不认真的。
只有一人除外,牛奋!
这小子听是在听,但三心二意完全不认真,他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站位角度准备用手机照几张相,然后再写篇文章。
天王公开授课,这可相当难得!
在牛奋寻找合适角度照相的时候,李昶宏已经把自己这一脉洪拳的基本情况介绍完了,站起身来开始在擂台上当众演练洪拳,演练时口中还阵阵有词,随着一招一式的变化而调整声调的长短高低。
牛奋辨认了一番,李昶宏演练的应该是洪拳最基本的基本功‘盘功’以及金锁连环步。
只是从李昶宏口中喝出来的那几句话,听着还挺押韵的,挺像那么回事。
盘功和金锁连环步很快演练完毕,李昶宏平缓了一下气息,重新坐回原处。
“天王,你刚才念的是诗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一位胆子颇大的学徒高声询问。
其他学徒也都露出好奇之色。
李昶宏呵呵一笑:“不是诗,是一首词,叫《洪愿》,是曲易先祖临去世之前即兴而作,这首词是我这一脉代代相传的精神至宝,但凡拜入我这一脉,必须学会这首词。”
“那这么说来,曲易先祖还是位大文豪咯?”另一位学徒发问。
李昶宏大笑两声,神色自嘲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什么大文豪,曲易先祖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是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纯正武夫,这首《洪愿》是曲易先祖憋了一辈子才在去世当天憋出来的。”
“我…我想…再听一遍。”这是个女学徒。
李昶宏没有吝啬,没有配合洪拳演练,单独吟读了一遍《洪愿》。
《洪愿》
少年得意斗不休,纵横万里六十秋;
洪日当头照,孤寒守空壕;
昔日执剑战八方,誓愿血洒长江;
独饮酒,思悲凉,借醉浇愁愁断肠;
祈盼终有凯旋日,为我山河梳红妆。
牛奋大学是文科生,粗略品了一下这首词,意境谈不上多高深,但也还行,毕竟曲易是文盲,能创作出这样的作品已经算非常不错了。
吟读完,李昶宏没有停歇立马就接着说:“曲易先祖少年时期就加入了洪门,习武资质颇佳,还未成年就已经是洪门内最有名的高手之一,是洪门的高层人物,他加入洪门六十年,一生为了反清复明奔波不休,无数次在清廷的围剿下死里逃生,古稀之年也依旧为了反清复明的夙愿鞠躬尽瘁。”
“但因年岁已大,很多行动已经无法参加,所以他晚年时常常惆怅若失心情郁闷,后来在曲易先祖的坚持下终于准许他参加一次秘密行动,可就是这次行动,由于被叛徒出卖,清廷突然围剿,曲易先祖眼看同伴死的死抓的抓,只有他一人仗着武艺高超最终负重伤逃离。”
“悲愤过度加上年岁已高,曲易先祖的伤势始终不见好转,拖了半年之后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在去世当天,曲易先祖突然从床榻上起来,在众弟子的陪同下,曲易先祖一边练拳一边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最后才有了这首《洪愿》,《洪愿》创作成功,曲易先祖放声大哭,大喊三声‘天不佑我’之后当场吐血而亡。”
“这首《洪愿》被当时在场的弟子们记录下来,并要求后辈学拳者必须先学这首词,渐渐演变为本脉的精神宝藏,随着本脉人才凋零,这首《洪愿》也已到了即将断绝传承的地步,唉,不知道还能再传多久……”
“不会断!”
“我们都能传!”
“对,我们都能传!”
不愧是上了年岁的老人,几句话的功夫就把人心给笼络住了,相比之下,李光云就显得有些太老实了。
李昶宏此次的目的是帮助李光云物色入室弟子,自然要突出李光云这个重点,所以动嘴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动手,于是把该说的说完之后,李昶宏与李光云以演练讲解为名义开始对练。
李昶宏本来就是武委会旗下的退休武师,对力道的控制极其精准,李光云虽然不是武委会旗下的武师,但由于从小耳濡目染,又常年与李昶宏和金钱虎对练,对力道的控制也是日臻精准。
两人方一交上手,李昶宏几乎立刻就落於下风,他的成名绝技是十二桥手和十二桥马,这方面金钱虎尽得真传,但李昶宏毕竟八十岁了,身体严重衰老又几近枯竭,早已是威风不在,若非李光云留手,李昶宏估计已经败下阵来。
可李昶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要让在场所有人都看见,李光云比自己厉害,拜在李光云门下绝不吃亏。
“哇,师父原来这么厉害,居然把天王给压制了!”
“喂喂喂,别乱叫,人家教练还没收你为徒呢。”
“快看,好妙的金锁连环步,天王威风不减当年呀!”
“废话,天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擂台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谁也没想到李光云的实力居然超乎想象的强大,一交手就能轻松压制李昶宏。
李昶宏实力下降是一方面,但也要李光云实力足够强才行!
“李天王好厉害,三言两句聚合人心,三拳两脚改变李光云的形象。”牛奋已经照了相,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呆在这儿了,于是给郭东郭南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洪家拳武馆。
……
当牛奋回到家时已是傍晚六点,牛宝已经把饭菜都弄好了,香味扑鼻,卖相也不错,想来味道应该也挺棒。
牛宝受伤伤到脑子,智力是受损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厨艺却时灵时不灵,有时候难吃得要死,有时候又好吃的要命。
“哟,味道不错,我不客气了!”牛奋丝毫不客气的抓起一双碗筷就开吃。
桌上一共三道菜,一道盐煎肉,一道清炒小白菜,一道番茄鸡蛋汤,牛宝正在吃,除他之外还习惯性的多准备了七双碗筷。
葫芦七兄弟嘛……
牛宝瞄了牛奋一眼,张口第一句话就问:“我的孙媳妇什么时候能搞定?”
“这么着急干嘛,你想做什么?”牛奋有种预感,牛宝可能会拿沈蓉蓉的名头去做不好的事。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你只要尽快搞定孙媳妇就是了,我有大用处!”牛宝翻了翻白眼,很不客气的回答。
问了也白问,牛奋不再说话开始专心的吃菜,他没添饭光吃的菜,得留着肚子等会吃沈蓉蓉那顿。
结果没吃几口,沈蓉蓉的电话就来了:“胜利路海鲜火锅,快点。”
“吃火锅啊…喂?喂喂?…爷爷个嘴,电话挂得真快!”牛奋无奈,本来还想争取吃汤锅的,没办法,只能吃火锅了。
数了数身上的钱,五百块,估计够吃一顿海鲜火锅了,这才起身,却被牛宝给抓住了胳膊,一脸的贪吃相:“我想吃火锅。”
“你孙媳妇说了,不许我带其他人。”
牛宝不乐意了:“我是其他人吗?我是你爷爷!”
“不成不成,死丫头会揍我的,你自己慢慢在家吃,改天,不,明天我带你吃火锅;乖乖的,别闹!”
哄了老大半晌才终于让牛宝安静下来,牛奋这才有机会脱身。
可牛奋刚转身下楼,牛宝就贼悄悄的跟了上去……
胜利路海鲜火锅。
这是一家座落在胜利路的火锅店,名字就叫胜利路海鲜火锅,自助式的,以卖海鲜出名,但其实各种菜式齐全,味道凑合,价格又不贵,所以生意一直不错。
在去的路上牛奋担心客满,没想到沈蓉蓉早早的就预定了位置,还是靠窗的好位置,当牛奋到达时,沈蓉蓉已经等在那里了。
“为了等你,肚子都饿扁了,要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一起去呗!”
“好呀!”
自助式的火锅就是这样,要吃什么菜自己去拿,包括调料都是自己弄,牛奋和沈蓉蓉的胃口都不小,拿了好多菜,堆在桌边像一座小山,把附近邻桌给吓了一跳。
“两位客人,本店提倡吃多少拿多少,如果拿的菜吃不完,本店会根据浪费食物的数量而另外加收费用的!”服务员也被桌旁的‘小山’给镇住了,前来善意提醒。
“吃得完,吃得完!”牛奋沈蓉蓉还没开口呢,另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貌似特别激动。
循声看去,竟是牛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