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连心蛊?”卫忧皱了皱眉,紫烟解释道:“连心蛊是一对蛊,施蛊者自己服下一只蛊,再对另一人下蛊的话,就可以通过连心蛊控制下蛊之人。其实这连心蛊也分很多种,蓝若冰所中的这一种,名字叫做‘母子连心蛊’,一只母蛊,一只子蛊,母子相连,母蛊可以控制子蛊,施蛊者可以把自己的意图通过母子连心蛊强加到受蛊者身上。还有一种更厉害的,叫做‘夫妻连心蛊’,我们也叫它做‘****’,两只蛊中下后,只要其中一人死亡,另一只蛊受到感应,必将咬掉主人的心,另一人也就不能活了。”
卫忧却没有听她接下来的话,眉头皱得更紧,只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难怪。”紫烟却已立时猜到他的想法,面上现出得意的笑容:“难怪什么?是不是你想起了你的好朋友蓝若冰临死之前有什么反常举动?比如说他想杀你?”卫忧猛的一惊,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道:“是施蛊者想杀我,而萧九郎身上并没有母蛊,难道下蛊的另有其人?”
紫烟怔了怔,笑容立敛,脱口而出道:“温碧城?”
温碧城!这名字在短短的四个时辰内,已是卫忧第二次听到,无论哪一次,说到他的人,都带上了奇异的腔调,仿佛这三个字背后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可以操纵一切的神,一个可以毁灭所有的魔。
这三个字一自紫烟口中道出,连卫忧胸前背后稍稍平息的伤痛又重新发作了起来,他看着紫烟,忽然问出了一句话:“重伤我差点令我致死的那个人,名字是不是就叫做温碧城?”他盯着紫烟,眼神逐渐凌厉,但紫烟却忽然颤抖着身躯退缩了两步,连连摇着头道:“不要去想,不要去记起,为什么要记得,卫忧,我求求你忘了他,把什么都忘了!”
卫忧大步踏上一步,逼近紫烟,不依不饶:“我之所以会忘记过去的一段记忆,是不是也是因为你?说,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蛊?”紫烟在他步步紧逼之下,小小的身子靠上墙角,忽然抖得如同一片落叶,慢慢滑了下去:“别逼我,卫忧,记得有什么好?重新开始,有个快快乐乐的开始,忘记那些不该记得的过去,不是更好?”她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可是这泪水并唤不起卫忧任何的软弱,他手上握着剑,牙关紧闭着,过了好久,才说得出一句话:“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找回我的过去,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就连你,也不能!”
这句话语中的斩钉截铁,沉痛决绝,绝非任何言辞所能表达,紫烟眼中的泪水又更加汹涌的决堤而下:“卫忧,你为什么要那么聪明?就算记不起,也要妄想凭那一点点的线索去找回过去,你就不怕从此去万劫不复?”
卫忧不再说话,只是一扭头,大步向门外走去。“卫忧!”紫烟在背后叫住了他,他的背影凝立如山岩,她却害怕这山岩终有一天也会为惊涛骇浪所摧毁,碎成粉末,竭力想要挽回他的脚步:“爷爷曾对我说过,失去了的东西,不要去寻找,因为你在找寻的过程中,会失去得更多。”
卫忧沉默着,终于身形一动,拔腿欲走,“卫忧!”这次身后的叫声却突的变了,变得极为冷静,甚至带着丝冷酷,卫忧还未回头,身后陡然笛声极为尖锐短促的一响,跟着数点疾风劲射脑后,他猛的回头,便见土坑之下蓝若冰尸处数点黑点破土而出,笔直如一条黑线般扑向面门,当即撕下半幅衣襟,迎空一挥,瞬间便将那数点黑点罩于衣襟内,手腕一抖,半幅衣襟裹成一个小包裹,掷于紫烟脚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等紫烟追到门边时,却听数丈外蹄声踏踏,一袭黑衣的身影跨着奔马,没入了清晨刚升起的斜晖中。
卫忧打马一阵狂奔,瞬间疾驰出几十里,这条路本是他心中早已默默盘算好的,蓝若冰来时曾将此马系于梧桐树下,昨夜虽经一场风雨,隐隐留下的蹄痕,蹄印正指向东方,一路上疾驰而出,转眼间前方水声淙淙,竟到了一带溪水之边。
卫忧勒住马头,不禁踟蹰起来。此地道路开阔,往左右皆可通行,那溪水看来并不深,纵马即可踏溪而过,又岂知蓝若冰是否越溪过来的?
正在犹疑间,一阵秋风吹过,风中送来一阵铮琮如乐曲的铜铃敲击之声,卫忧坐下的奔马忽然打了一个响鼻,仰起头来一声长嘶,自己掉转马头,向着铜铃之声传来的方向飞速奔了过去。
卫忧一个不防,当即双腿夹紧马肚,坐稳了身子,正准备强行将马带回,但一转念间,却放松了缰绳,只是任由那马载着他,一径冲了出去。
右手方向,西南一带,是一片火红如霞的枫树林,一带高天白云之下,分外惹眼。卫忧一骑冲进林中,那林子看来还甚广阔,可是马儿驼着卫忧,却在林中左右穿行,时不时绕上一绕,倒如回家的人一般,不时兴奋地轻嘶一声。再往前行,林中倏然开阔,只见两边枫树伸展出红黄夹杂的叶子,纷繁烂漫,更有无数的枫叶在秋风中自高高的枝头不断飘落,趁得中间一片空地上矗立而起的白色楼宇更加绚烂辉煌。
那栋楼宇的建筑样式,绝类天子行宫,然而层层飞檐之下,悬挂起一排排紫色的铜铃,一阵风过,铜铃敲击,此起彼伏,清音不绝,霎时令人如陷身楚时编钟乐舞。
正中的大门敞开,两旁挽起高高的风幔,白玉石砌成的栏杆夹阶而下。一个头顶峨冠,腰缠玉带的白衣锦袍人,此刻正沿着白玉石台阶,从容而下。他的靴子才一沾到地面,卫忧坐下的白马已经小步奔上前去,伸出马头朝那人脸上蹭了蹭,以示亲昵,那人含笑以手轻拍马脖,唤道:“衔枚,你的任务已完成了么,怎么现在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