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长大
夕阳西下,照映江面火红。
朔江而上。
老爷子船头撑篙,老爸船尾撑。
张传靖背着小布包坐在中间,撑退托腮,忽然皱眉道:
“爷爷!怎么没看到表妹爹娘?”
老爷子提起竹篙,“去吉水了...”奋力插入水中,“芳儿外婆家!”声音有些急促。
“哦。”张传靖看老爷子辛苦,想拿船桨帮忙,随即放弃了,小胳膊小腿,帮不上啊!这船桨都有他人高。
JS县在府城北面,六十里远。
也不知表妹外婆家出了什么事?
“爷爷,表妹俩哥哥都去了?”记得表妹有俩哥哥。
老爷子用力撑篙,“都去了,进学!”水流有点急。
进学?张传靖纳闷道:“怎么去吉水进学?”
“等会!”老爷子奋力撑篙,忙着呢!
“哦。”张传靖闷声,紧了紧小布包。
进入左岸,水势平缓。
老爷子把竹篙放平,坐下来休息,“老大,悠着点。”心中轻叹,转脸却微笑道;“芳儿外公是举人老爷,成崽立崽跟他进学。”内幕却没说。
“呃,人家只是问问。”张传靖低头咕哝。
这小子什么心思,老爷哪会不知道?鼓励道:“靖崽啊!可得好好读书啊!”
张传靖无声点头,耷拉着脑袋,双手紧揉小布包。
老爷子叹了口气,欲言又止,随即一叹,起身撑篙去。
。。。。。。
天刚擦黑,船到张家村。
三人一路无言,走进自家前院。
“咋了这是?”奶奶担心道。
“吃饭!”老爷子当先进屋,婶婶赶紧去端菜。
奶奶、姆妈望向老爸,老爸憨笑,进屋。
张传靖耷拉着脑袋进屋。
奶奶姆妈二人相望,随即猛扑过去,“乖崽咋了?”
张传靖闷声吃饭,呼噜呼噜吃完,起身就走,“我睡觉了。”
老爷子含笑嘬酒。
老爸闷头吃饭。
奶奶姆妈婶婶大眼瞪小眼。
弟弟妹妹们蒙圈。
。。。。。。
忙碌的一天啊!
张传靖躺在床上,蒙着个头。
我想静静......
怎么能静下来?
靠!差距呀,巨大的差距!自己还是得意忘形了。
老舅家是吏,是绅,缙绅。
自家呢?地主,小地主,其实就一老百姓。
发明水车磨,那又如何?老王最多赏自己一个增生,廪生都难。没有真材实料,全县前二十名可不是摆设。院试三年一考,一县秀才名额基本就在这二十廪生当中考出。
难啊!
举人?呵呵,先混到秀才再说吧!
进士?呜呜,想起来都是泪呀!
张传靖辗转反侧,这他玛怎么办啊?
自己几斤几俩?能混个秀才就不错喽!
前世咱也是大学生,可在这有鸟用?根本就俩路数嘛!
何况自己还只是只“三本狗”,呜呜!
靠,叫你发春!不就是只小妹妹嘛!
但是,可是...
说出来都是泪啊!
前世咱混了三十五年,除了武藤妹妹、苍妹妹,自己竟然没交过一个女盆友。
靠!三十五岁处男!
嗯?四十五?
却!那十年见鬼去吧!还是三十五!
咦?三十五零一月十五天?十六?十七?十八......
张传靖迷糊了,睡了。
。。。。。。
天刚微亮,张家内宅。
“啊!!!”一声惨叫直冲云天!
“咋啦咋啦?”张家鸡飞狗跳。
老爷子,奶奶,老爸,姆妈,婶婶抱着小弟,大妹,二弟,小妹。一家人齐聚张传靖房间。
大人们脸色古怪,大妹二弟小妹满脸担心,小弟咬着手指头小眼圆睁,哥哥怎么了?
张传靖缩在被窝不肯出来。地下一条内裤,湿了?!
“哥哥尿尿了?”二弟问出小伙伴的心声。
“呵呵!”“哈哈!”,大人们笑场。
“好了好了!”老爷子厚道,“都出去,都出去!”把大伙赶走。
老爷子先瞅了瞅地下内裤,笑着坐到床头,拍拍被子:“好了好了,起床啰!”
“不起!”张传靖还在被子里扭捏。
“起来嘛!跟爷爷去磨坊看看。”老爷子哄道。
“你先出去。”这娃咋那么矫情?
“好好好!我出去,出去。”老爷子失笑,下床捡起内裤退出房间,把门关好。
靠!怎么就梦遗了?
现在这身子才十一岁点呀!
靠!武藤妹妹,我恨你!
。。。。。。
张传靖缩着个脑袋洗漱,二弟鄙视他:“羞羞,尿床!”
哎呀!张传靖落荒而逃,跑到前厅抱起碗稀饭猛吃。
“慢点!”奶奶笑着递个鸡蛋过来,“多吃点!”
大家微笑。
张传靖低头猛啃,一会,“我吃完了!”拔腿就跑,“我去磨坊!”
这孩子,长大啦!大伙失笑。
。。。。。。
清早的空气真好啊!
张传靖欣赏着自家水车,这玩意可得保养好。
“靖崽,这么早哈!”长工二狗过来上工。
“二狗叔!”张传靖惊醒。
“叫二叔!”二狗掏出钥匙开门,“都说了,叫二叔!”一脸不爽。
“咣当!”
靠!二狗你造反啦?敢这么用力开我家磨坊门!
咦?怎么钥匙在他手上?
“二叔好!”张传靖识趣,跟着进门。
二狗叔是张传靖本家。三十岁了还没媳妇,穷!讨不起。本来呢,他家以前也有十来亩地,在他五岁的时候,老爹得了大病,十几亩地卖了都没救回来,老娘也跟着去了。二狗算是老爷子拉扯大的。
二狗特烦别人叫他二狗,二狗叔,狗叔神马的,听到狗字就烦,看见狗就撵。当然,老爷子除外。
“二叔,这水车磨还好用?”张传靖搭话,这位可是老爷子手下头号大将,副坊长!
得好好处!
“有啥不好用的?”二狗爱理不理,“我天天摸!”
“二叔,碾米你会?”张传靖继续。
“会!”二狗笑眯眯。
“磨豆腐?”张传靖追问。
“我问了刘麻子,他要我买他俩月豆腐就教我。”二狗羞赧,这不没钱嘛!
得!这副坊长没选错人,得向老爷子进言,让他转正!
俩月豆腐?一天两块豆腐一文钱一块,一月六十文,俩月就一百二十文,也不多嘛!
“你能学会?”张传靖不怕用钱,倒担心二狗学不会。
“怎么不能?”二狗瞪眼。
“行!”张传靖拍板,“等会爷爷来了,我叫他拿钱给你。”
“拿什么钱?”老爷子刚好进来,带着俩长工。
“东家!嘿嘿!”靠!二狗你属狗的?看见老爷子就摇尾巴!
“二叔说跟刘麻子学做豆腐要俩月豆腐钱”张传靖瞪了二狗一眼。
“哦?二狗你能学会?”老爷子疑问。
“能!叔,我能学会。”靠!东家都不叫,叫叔了。
“呵呵!好!”老爷子掏出200文钱给二狗,“几天学会?”
二狗缩头耷脑恭手捧钱,“三天,最多三天!”
“行!”老爷子转头一想,“你跟刘麻子说,咱磨坊做的豆腐都在府城卖。”
教了徒弟,饿死师傅。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哎!叔,我明早就去。”二狗点头哈腰,“叔,我去挑谷子。”
“多挑几担!”老爷子吩咐,“牛哩,贱狗,你俩也去。”
二狗带着俩下属上工去也。
哎!乡下人名就是贱。
“爷爷,准备碾米?”张传靖疑惑。
“嗯,铺子都有了,还不得加紧啰!”老爷子心情急切,“豆腐那些还没那么快,先卖米吧!”
“咱家有多少米?”张传靖倒好奇。
“不知道,碾出来就有数。”老爷子没统计过。
张传靖莞尔,倒也是,地主家就是米多!
“咱家每年能收多少谷子?”倒想知道这年月的收成。
“一亩水田大概二担半,涝地一担半,旱地又一担就不错喽!”老爷子科普。
张传靖低头估算。
水田两熟,五十亩就是二百五十担。涝地只能种一季,三十亩也就四十五担。旱地一季稻子一季黄豆,二十亩也就二十担,黄豆另算。
靠!也不多嘛!才叁佰壹拾伍担。等等,还要交粮,水田一斗,就减掉五担,中田七升,就减掉两担,旱地倒免交,可也只剩三百零八担。去掉壳,也就二百二十多担。全家一年口粮得二十多担。靠!才两百担米。
“爷爷,太少了。”张传靖皱眉道,“每年咱家也就剩两百担米能卖,撑不起铺子。”
老爷子倒好奇:“你就算出来拉?怎么算的?”
张传靖将刚才算的那一套说出来。
“好!”老爷子一拍大腿,双手合什,“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靠!怎么这样?张传靖傻眼!
其实,这年月文盲特多。大多数人也就能算个加减,而且上了百以上估计就抓瞎。
“爹!你干啥呢?”老爸拖着个渔网进来。咦!有几条餐刀鱼?
“老大,你比我命好喔!”老爷子拉着老爸叽里呱啦。
“真的?”老爸不敢相信,盯着老爷子,转头看向张传靖。
“真的!”老爷子不爽,老大你敢不相信老子?
“十足真金!”张传靖都无语,大惊小怪嘛!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靠!老爸你真是老爷子的好儿子!
怎么都这样啊?张传靖懒得理他们了。
“乖崽!你说咋办?”老爷子都有点崇拜自己孙崽了。
“买!咱村的谷子全买,附近七里八乡的,有多少收多少!买!买!买!”
爽啊!终于轮到咱说这话啦!张传靖神清气爽。
“会不会太多了?”老爸在一旁出声。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转身去理渔网了。
“买!”老爷子本来也担心,可看了大儿子那熊样,狠心道,“全买!”
“莫怕!莫怕!”张传靖可不想自己老爸被看扁,“爷爷,放心大胆的收!还怕没销路?”
这大明,南方倒好些,北方可是年年缺粮,再缺一百年都缺没了。
“真的?”老爸转身问道,这儿子咋这么肯定?
老爷子也充满希冀地望向孙崽。
“真的!”张传靖倒不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转而一动,“我听王县令说的!”老王,你顶缸哈!
“那行,就这么定了。”老爷子一锤定音,老爸也没声音了。
靠!老王!你流逼!
“那个,爷爷。”张传靖想起另一件事,“酱干,油豆腐,榨油你有啥想法?”
“酱干?那好办!放酱料煮啰!”老爷子一愣,随即笑道:“经常吃嘛!”
“那油豆腐呢?”张传靖追问。
“那更好办,放油炸就是。”老爷子倒是知道怎么做,“榨油也容易,咱家山里有茶树,马上中秋,可以采果了。”老爷子越说越兴奋,“入冬把油菜种了,明春肯定收成不错!嗯,全种油菜。”
“叫全村都种,全收!”张传靖加码。
“好!”老爷子越来越欣赏自己孙崽了。
本来张传靖想弄豆油的,可凭现在的技术,够呛!搞不好弄成豆渣,还是算了。
“爷爷,忙得过来吗?”张传靖倒担心人手。
“没事,村里那么多闲人,长工,短工都不缺。”老爷子挥手。
“那,咱家钱够吗?”张传靖弱弱道。
靠!你小子现在才提钱?刚才还买!买!买!
老爷子没好气瞪了张传靖一眼,“不够怕啥?都乡里乡亲的,我叫他们做工,收他们东西,是看得起他们!谁敢不做?谁敢不卖?”
老爷子挥斥方遒。
哇!爷爷你太嚣张拉!太流逼啦!
不过,俺喜欢!张传靖俩眼都冒星星。
看来老爷子蛮恰得起嘛!
放心了,张传靖彻底放心了。
得把心思用到学习上!
秀才!咱上定你拉!
表妹!咱上...不对,等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