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五铁
一会,一矮胖中年夫子进教舍,左手《大学》右手戒尺,一脸寒霜,小眼鹰视全舍,扫到张传靖,小眼一眯,喝声道:“上课!”
“张训导好!”同学们起立问礼,个个噤若寒蝉。
张传靖暗暗叫苦,这‘眯眯眼’来者不善呀!自己可没书。刚才咋不记得问刘荣华他们?不由懊恼。
“坐!”‘眯眯眼’寒声道。
却见张传靖慢腾腾坐下,小眼睛眯的都看不到了。
“这位学子!为何慢坐?”眯眯眼沉声喝道,戒尺直指张传靖。
“我...”张传靖这个苦哇!咋开小差了?灵机一动,起身恭立道:“张训导好!学生木凳缺一腿,不敢快坐。”心内擦汗。靠!还好咱机灵!暗爽!
胡智全眼含担心,听到后话,不禁咧嘴。这小子,倒不用自己操心了。
其他人等皆暗赞。小Z,不错哈!考虑交往。
“哼!”张训导鼻孔剧烈出气,绕视教舍一圈,见同学们正危噤坐。眯眯眼大睁,“你叫什么名字?”
靠!转话咋这么快?
“回张训导,先生张传靖。”张传靖恭声回答,少说一句是一句。
“嗯!”张训导看这小子还蛮恭顺,也就放过,“坐!”转身回讲台。
张传靖慢慢坐下,可不敢快。
“今日讲《大学》之道,在致知,在格物。”张训导放下书本开讲。
同学们睁大眼睛,随着张训导身子而游动。
张传靖跟着,挺腰直背,脖子拉长,双眼圆睁,脑袋随同学们转,反正看前面同学转就行。
“张同学,何为格物?”张训导突然提问。
靠!第一天上课就被提问,张传靖都怀疑自己人品了。赶紧起立,‘咚咙!’却将木凳搞翻了。
呃,咋整?
张训导黑脸。
同学们呃然,随即都饶有兴趣看着。
唯有胡智全暗暗焦急。
就当没听到吧!张传靖自卫。随即大声背诵:“格物在于认识、研究万物万事。物格而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弯腰鞠躬。
靠!还好自己背了两遍!虽然加了点料。
“嗯!”张训导小眼眯笑,“胡贤生,去我公舍拿个木凳来。”却是吩咐胡智全。
“呼!”张传靖轻吐一口气。
眯眯眼似乎还不坏嘛!
“是,先生!”胡智全起身出舍,去拿木凳了。
同学们有的暗赞,有的不屑,有的佩服,等等。人心百态哈!
“嗯哼!”张训导脸色一整,戒尺空挥,诵唱:“致知在格物,格物在......”转身游走,却不理张传靖了。
快走,快走!张传靖巴不得他再也不来自己这边,慢慢站吧!
几分钟后,胡智全提着个木凳来到舍口,“报告!”
张训导努努嘴,诵唱:“大学之道,在明明德......”继续讲他的课。
胡智全轻手轻脚来到张传靖跟前。
张传靖轻手轻脚将烂木凳搬开,轻轻放在一边,满含感激接过木凳,轻轻放下,缓缓而坐。
胡智全嘴角微扬,轻手轻脚回到自己座位。
张训导继续讲他的课,倒没再找张传靖提问。
同学们认真听课。其实也没啥听的,照本宣科!
可这是训导讲,教导主任讲课耶!谁敢不认真听?装也得像嘛!
这年月,想学点真东西真难。老师照本宣科,得自己死记硬背,自己体悟。当然,能掏到老师的私货,那就凭各人本事了。
张传靖神游天外,脖子机械随张训导转动。
‘眯眯眼’这个感动啊!张同学真是位好学子!那就多讲些吧!
张训导直接讲到胡教谕来接课。
两位师长交接,同学们心内哀嚎:课间休息都没了!
胡教谕讲《中庸》,满脸笑容。
可每个同学坐得更直,那可是县学老大!
老胡笑脸盈盈,“诸生,今日讲‘致诚之道’。”把书放下,双手背靠,缓缓前行,诵唱道:“致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穿插于每组之间,摇头晃脑,怡然自得。
同学们跟诵:“致诚之道,可以前知......”
每个同学都有样学样。
张传靖把小脑袋晃得发晕。似乎、好像很嗨耶!
反正就那回事,摇把!晃吧!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啰!
还别说,这种自卫心态,一节课其实挺快的。
“好了!下课!”老胡满面红光,飘然而去也!
靠!满面红光是摇滴!飘然而去都走不稳啦!
同学们大爽,下课啦!踊跃出舍,吃饭去也!
张传靖追着胡智全:“舍长,舍长!”
胡智全停步,急声道:“快点!慢了就没菜啦!”
可不,学校吃饭不都抢?
“哦!”张传靖赶紧跟上,粘着胡智全。
胡智全拿碗筷,他就拿碗筷。胡智全不要南瓜,他也不要。胡智全坐窗口,他紧挨着。狗皮膏药哈!
别说,人胡智全还真当他当弟弟带。拿碗筷帮他挑干净点的,打菜时叫厨夫多加点。吃饭时,大开眼界!
张传靖吃饭之尿性,每个跟他第一次吃时,都跟胡智全现在:惊讶惊奇,张口结舌,赶紧开抢。差不多这路数了。
饭后,教舍。
“舍长,你认得胡智辉不?”紧挨胡智全而坐,张传靖打探军情。可不,俩人都姓胡,都有个‘智’字,应该是本家吧!
住宿的同学都去午休了,也有同学去蹭床,教舍没几个人。
都说人生四大铁:同窗同牢、同战同朴。现在成五大拉!,得加‘同食’!
胡智全现在就这感脚,看张传靖顺眼多了!闻听他所言,不禁大笑:“哈哈!那是我堂哥!”冲其挤眉弄眼。
“表叔!”张传靖收到,赶紧贴上,“表叔我全靠你啦!”搂腰。
“哈哈!乖!”胡智全开始还得意,有便宜侄子捡耶!可接着就感觉日了狗了,“哎!哎!”起身想甩脱。
“不放不放!”张传靖哪能放开,抱得更紧,“表叔你得照顾好我!”
靠!表叔可不是那么好当滴。
“好好!”胡智全无语,这小子属猴的!“放开放开!”却不敢再动。
“好!”张传靖松手,贱脸兮兮道:“你说的哈!表叔你可要罩我!照顾好我!”
“行行!”胡智全没办法,反正大伯也交代他了。那就照顾好啰!咦,照?罩?
张传靖心满意足走回自己课桌。睡觉!趴桌上就睡。
胡智全还在猜字谜呢!
。。。。。。
下午也是三节课。
王夫子又进来,手拿《论语》。
还是那样!
王夫子翻书而念:“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摇头晃脑。
全舍同学齐摇晃,直至下课。
课休时间,张传靖才想起书的事。赶忙跑到胡智全身边,拉着他往角落跑。
“表叔,书是咋回事?”张传靖小声问道。
“书?啥书?”胡智全蒙圈。
“就是四书五经县学不发吗?”张传靖赶紧说明。
“你!”胡智全两眼圆睁,随即轻声斥道:“当然是自己买啦!或者抄,你行?”有买谁愿抄啊!
“呃,买!放学就买!”张传靖还是搞不懂,“咋阳明书院是发书呢?”对呀,咋王山长发了书给咱呢?
“你以前那些同学是发书、买书还是抄书?”胡智全耐心提示,“你交了好多束脩?”
“靠!”张传靖拍大腿。可不,记得以前书院同学都是抄书。当时自己还显摆呢!现在想来,肯定是山长收了自家五两银子才发了自己几本。尼玛!咋好跟表叔说捏?
靠!咱读了十几年书都是发的呀!
胡智全在一旁翻白眼,果然如此。
“嘿嘿!”张传靖神转折,“表叔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你老表都三岁啦!”胡智全一脸黑线,打击这小子。
“不是,表叔?”张传靖懵逼,咋娃就这么大啦?羡慕嫉妒啊!不恨。
“臭小子!上课啦!”胡智全哭笑不得,拉着他回校舍。
下午第二节课跟第三节课其实是选修课。一老先生,差不多六十了,两节课都归他上。
五经课:《诗经》、《书经》、《礼经》、《易经》、《春秋经》。
老先生坐在讲台,自己看自己的书。有同学提问,他就回答。
其实就照本宣科。有同学学《书经》,有同学学《易经》,等等。反正最好是全部五经都背熟,应付科考。至于深研,那就全凭各人兴趣、天份,或者拜专精某经的前辈学习。
张传靖缩在角落,无书可看,只能装啰!练字!提起毛笔默写,沙沙沙,沙完俩节课。
还好,老先生没管。下课!
“表叔,等等我!”背着木书包,张传靖紧追胡智全。
“你住哪?”胡智全失笑,“我住顺义坊那边。”
小Z,咱不同路!
“哦!十字街,我家铺子在那。”张传靖失望,咋不同路呢?
“走了走了。”胡智全挥手,提醒道:“记得买书!”转身走人。
“哦!晓得!”张传靖挥手。回铺子吧!得拿钱买书呢!转身疾行,回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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