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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苏醒

周六的早晨,睡懒觉的日子,阿三用被子蒙着头,尽管知道这样对健康不好,但还是蒙着头。城市是热闹的,或者说是吵闹的,即便是在周末也不例外。鸟叫声还好,起码算是自然的声音,勉强还能往天籁之音上靠靠,可那锅碗瓢盆的声音,油烟机轰然作响,空调外机如同战斗机低空飞行般的响动,以及早起的老头老太太们,呼朋唤友,或是开着大音量的便携式收录机,在见缝插针的绿化带里跳中式健康舞的声音,都让喜欢在周末睡个懒觉的阿三愤懑。没办法,许多人都没什么素质,许多人都是从一个闹哄哄的年代过来了,习惯闹哄哄了,要较真了,人家耍起无赖的技术,可比阿三要高明多了。还是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于是,阿三用被子蒙着头,在闹市中创造出一点宁静的氛围,管他会不会窒息而死。

窗外的阳光被厚厚的窗帘挡着,只能在缝隙中寻找一丝机会,努力的照射进来。这个周六是个大晴天,晒被子的日子里,住在低楼层的各家各户都忙着抢占地盘,小区的绿化带俨然成了战场,早起的大妈们在早锻炼之余,就是先把地盘占好,好等着太阳出来晒被子。

阿三不管这些,因为住在顶楼。当初因为顶楼便宜,所以买了顶楼的房子,现在看起来,除了夏天热点,其他倒还不错,起码不用为晒被子烦恼,而且还没有楼上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丢下来的事情。不像隔壁单元的那位大嗓门阿姨,一天到晚和楼下邻居吵架,不是往外扔垃圾,就是晾衣服往下滴水。有时候,阿三真的很想把那位阿姨吵架的过程给录下来,编辑一下,取名为吵架圣经,估计网上的点击率会很高。

迷迷糊糊的正要再次进入梦乡,电话响了,是宅电。手机老早关机了,阿三睡觉前的习惯就是关手机。唯一有阿三住宅电话的只有三个,老家的父母和在这个城市打拼的舅舅。父母不大会这时候打电话过来,通常这时候就是那位只比自己大了十岁的舅舅打过来的电话。

被电话惊醒的阿三心脏一阵收缩,人从熟睡状态很难一下子进入清醒状态,若是强行转变,对心血管系统不好。所以阿三任凭铃声响着,只是恍惚的睁开眼睛,看着透过厚厚窗帘射进来的一缕阳光,脑袋里开始慢慢的出现一些生活的信息。

电话铃停了一阵后又响起来了,阿三渐渐地从朦胧的状态清醒过来,记起今天是周六,似乎小舅舅约自己谈什么事情,可脑袋还没完全清醒,谈的是什么事情还没想起来,不过阿三努力的移动手臂,去摸那电话。

“喂。”阿三有气无力的接起了电话。

“阿三,你还睡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果然是小舅舅。

“嗯,哦。”阿三用两个语气词作为回答。

“混小子,都九点多了,快点起来,中午还要和人家一起吃饭呢。”小舅舅略有愤怒的说。

“吃饭。”阿三顿了顿,然后大喊一声,“吃饭?”

“吃饭,你小子难道忘了?”小舅舅的愤怒情绪显然增强了。

“没没没,没忘,嘿嘿。小舅,刚才正上厕所呢。”阿三完全清醒了,记得今天是小舅舅给自己介绍了个女孩子,约好中午一起吃饭。

“快点,赶紧弄好到我家来,等会儿我们开车过去。”小舅舅说。

“哦,等我一会儿,我吃口早饭就过来。对了,小舅,那地方能停车吗?”阿三问,因为约人家吃饭的地方倒是不错,只是停车很难又很贵,听说每小时要十块钱,这都够打车来去了。

“你总不成初次见面,打车过去吧!”小舅舅说。

“哎,嘿嘿,要是人家就看上我有车有房,那还是算了。”阿三嘿然。

“滚!麻利点,这事情是你老妈我老姐钦点的,你不想我和她说是你小子想法有问题吧。”小舅舅说。

“我马上就到。”

小舅舅住得离阿三不远,走路也就是十来分钟,阿三没顾得上吃早饭,时间已经是九点多了,虽然约的是吃午饭,但跑到那超级拥堵的所谓名店里停好车,估计也要一个上午的时间。

匆匆来到小舅舅住的小区,这位比自己只大了十岁的中年男人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他那辆新买的奔驰车边上等着呢。要说这年头奔驰也亲民了,三十来万的价格,让许多手头有些闲钱,又想显摆一把的人,对这在传统观念里绝对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牌子趋之若鹜。

“小舅,开这车过去?”阿三揉了揉眼睛,努力挤掉一粒刚才一直挤不掉的眼屎后说。

“当然了,要给人家留下个好的第一印象。”小舅舅很是得意的说。

“小舅,这主角是我吧?您的车,跟我有毛关系?”阿三白了一眼小舅说,“不会是您看相亲节目看多了,也想青春一回,体验一把相亲的乐趣吧?”

“滚,有你这么编排长辈的吗?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这年头,男人都要有房有车,女至胖无衣,男至穷无妻。你小子到现在还没弄辆车,这不还得我操心吗?”小舅舅气愤的说。

“哎,小舅啊小舅,我要车有什么用,去单位就几步路,养个车显摆啊?又不是你这样做生意的,要弄辆车充充门面,不然银行贷款都麻烦。”阿三边说,边往驾驶室靠。

“想干什么?”小舅舅警惕的问。

“嘿嘿,小舅,这不开车过去嘛,今天双休日,路上车不多,我练练手,好长时间没开车了。”阿三腆着脸说。

“去去去,想得美,等你自己有车了,爱怎么练都行,这车可是你小舅我最主要的形象工程,不容你小子亵渎,滚一边去。”小舅舅义正言辞的拒绝了阿三的无赖要求,抢先一步坐上驾驶座。阿三无奈,只能悻悻的坐在副驾驶座上,很是眼热的看着小舅点火挂档起步。

“要说这在城里开开,还是自动挡好啊。小舅,待会儿您多喝两杯,没问题,实在不行我开回来。”阿三期待着任何一个机会。

“滚。”小舅以一个字熄灭了阿三的幻想后,继续说,“我和你舅妈说好了,那辆307卖了也不划算,就给你了。”标致307是小舅七八年前买的车,当时算是经济适用车,而且还是辆自动挡。

“真的?”阿三高兴的一纵身,头撞到车顶。

“你什么毛病?”小舅白了眼阿三说,“那车卖了估计也就两万,还不如便宜你小子,送给你了。这车我保养得一直很好,什么毛病没有,你小子小心点开,以后结婚了,我就不出礼钱了。”

“谢小舅。嘿嘿!”阿三乐的差点流口水。小舅那辆307纯粹的欧洲设计理念,特别符合当今年轻人的审美观,而且两厢掀背,正适合像阿三这样不需要显摆的人用。说实话,阿三对那辆车垂涎已久,小舅也曾说过得机会就送给自己,只是舅妈那关一直没过,阿三也不敢动多少心思。如今看来小舅劝说舅妈的工作已经完成,那辆车就是名正言顺归自己了。估计小舅也是以自己结婚要给礼金为借口劝动舅妈的,不然,舅妈肯定不肯,再怎么说,人家是夫妻,自己是外甥,总不成便宜外甥却惹老婆不高兴吧!

“舅妈没意见吧!”阿三还是有些担心的问。

“放心吧。”小舅微微一笑,说实话,有时候自己这个做舅舅的也很难,老婆是个好老婆,怎么多年来,风风雨雨和自己一起创业,真的是那句“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外甥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而且从小就黏在自己身边,当初和老婆谈恋爱时,还在上世纪90年代,电话也是个稀罕物,更别说手机甚至网络了,那时候,才是个半大孩子的外甥总是最成功的信使。当初打算换车的时候,想把车给外甥,就把这事和老婆提了,老婆没反应,过了好久才支支吾吾的说,本来她打算把车给她弟弟。老婆娘家人也是要保护的,可心里总是不乐意。不为别的,当初自己和老婆谈恋爱时,娘家人强烈反对,若不是现在自己做生意有些钱了,估计娘家人还常常给自己白眼呢。那个舅佬,说难听点,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大学没考上,去了什么什么技工学校混了张文凭。毕业后就想着自己开个修车行,愣是从自己这里讹去了十来万,说是借的,天晓得什么时候会还。那修车行是开出来了,可现在已经成为洗车行,就那不学无术的家伙,修车都能修的被人家给告了,还好自己有哥们儿是律师,帮忙打了场官司,陪了点钱了事。老丈人丈母娘又很宠这儿子,依着小舅的判断,二老是要自己老婆来养,却是肯定把钱留给舅佬的。不过小舅也不在乎那点钱,只要别烦着自己就行,可往往不能如愿。小舅自己非常头疼这位娘家人,可又拗不过老婆,毕竟那是人家的亲弟弟。

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幸好这几年老婆的观念也渐渐转了过来,估计是她小姐妹的遭遇让她有了些想法。小姐妹家和她的情况差不多,最近老人家去世了,写了遗嘱,所有财产都留给儿子,小姐妹这个女儿照顾二老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虽然不图这个东西,可这样确实让人寒心。前几日,老婆居然主动提出是不是把那307给阿三,小舅乐的心花怒放,当然表现还是很严肃。

周末的市区,路倒不是很堵,但是见面的地方是在市区的一个著名景点,那里可就是人山人海了,停个车别说价钱贵,连个地方都不一定能找到,有时候在停车场外排队等上半个多钟头都不一定能等到车位。不过,为了小舅舅所说的第一印象,阿三和小舅舅两人还是抖擞精神,提早一个钟头在那里等车位。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了车位。在停好车后,两人如释重负般一起长吁了一口气。

“小舅,以后来这里还是打车吧。”阿三看着长龙般的车队,很是坚定的对小舅舅说。

“嗯,还是打车吧,也就这次咱们开车来。”小舅舅也是很同意阿三的提议,当然下次还会不会来这里见面就不知道了,反正下次是阿三自己决定,自己就不搀和了。

“小舅,你说咱们开这辆车来充门面,等会儿和人家见面,人家也看不到这辆车啊!”阿三忽然想到了什么后说。

“嗯。”愣了足足有一泡尿的功夫,小舅才悻悻的说,“等会儿咱们把车钥匙放桌上就成了。嘿嘿。”

“那还不如就带着车钥匙打的过来呢。”阿三嘟囔了一句,和小舅舅一起走到了饭店前。

“小舅,这家店听说高大上的,价格不便宜啊。”阿三看着店招牌,有些犹豫的说。

“都约好在这里了,硬着头皮也得上啊。”小舅眯着眼睛,笑着对阿三说。这外甥,小时候家里不富裕,所以养成了节俭的性格,最怕的就是乱花钱,比起现在的很多年轻人,更像个顾家的男人。

“那看来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不过,小舅,这回还是我自己买单吧,我相亲,可不是您老人家,嘿嘿。”阿三说。

进了饭店后,时间还有些早,约好的是十一点见面,现在才十点半,阿三就和小舅舅一起坐在饭店里,看了会儿菜单,尽管那上面的价格让人蛋疼,可阿三和小舅舅还是咬牙定下了基调,打算出点血。不过还好,这里吃的是西餐,每人一份,中午也不会喝酒,费用还是能控制一下。这时候阿三和小舅舅就很是庆幸今天开车来了,这样就有借口不喝酒了。这年头的饭店里,酒水一来,消费就如坐火箭般的往上窜,要是收入也这么上窜的话,多点几瓶酒也无所谓,可惜不是啊!

看好了菜单,人家还没来,甥舅俩就开始视察一下四周的环境了,可能男人都有这种习惯,视察的时候,正好看到另一边的桌子上,一个男的也往这边看过来,视察!

“阿三,你说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小舅舅轻声对阿三说,那边那人看起来大概比较女相。

“嗨,不是男的就是女的,你总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像韩国偶像剧男演员,就愣把人归类为女的吧!”阿三满不在乎的说。

小舅舅听了,嘿然道:“真不知道现在社会是怎么样了,这都能申遗的太监妆,居然比咱们这种本色男人更受女人欢迎,世风日下啊!”

阿三很是认同的用力点了点头,说实话,阿三和小舅舅都遗传了本家的特色——像男人,再怎么化妆,也绝对如同如花一般,一眼就能认出来是男人。如今的审美标准要求高富帅,阿三的个头又不高,所以就成了众多相亲队伍中最忠实的一员。于是,甥舅俩对帅哥总是嗤之以鼻,总要私下里调侃一下,好弥补一下自己这么多年来所遭受的心理创伤。

“阿三,这是第几个了?”小舅舅喝了口茶问。

“第几个?嗯,不清楚了,反正差不多您老人家每隔一个多月就给我介绍一个。”阿三漫不经心的说。

“不会吧,这么算起来给你介绍好几个了!”小舅舅说。

“嘿嘿,是啊,估计有一打了吧。这年头,剩女也多啊。”阿三笑了笑说,虽然有权威统计报告说现在男多女少,但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剩女,阿三对中国式的统计报告实在不敢认同,尽管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女朋友,但那是另有原因,不是数量的原因。嘿嘿,当然也不能说是质量上的原因。

“你小子,就不能装的正经点!现在的女孩子,家里都当成公主来养,你怎么地也得装个王子,不然,见一个吹一个,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让你老爸老妈抱上孙子。”小舅舅有些埋怨的说。

“小舅啊,这可不怨我,我装是能装,可总有一天要露陷,还不如不装呢,这天长地久的事情,还是谨慎点好。再说,我就不明白现在的女孩子干嘛都学公主?你说中国的公主不是找个比自己不如的驸马,就是去和亲,实在不行就是出家了,难得看到有找到如意郎君的公主。外国的公主吧,大抵也是这样。大概只有西方童话中的公主才能遇到心目中的王子,但那也是被恶龙困在城堡里,朝不保夕,甚至做****都有可能,那还能叫公主?”阿三梗着脖子申辩道。

“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你能?等会儿见了人家,正经点,嘴巴别刻薄了,针砭时弊不是你我干的事,你也别跟个上庭律师一样,揪着人家问问题。你小子又不是法学专业的,你是学历史的,现在是中学历史老师,要像老师,不要像律师。记得有一次,人家说‘他们说西泠牛排比较好吃’,你这家伙居然死活抓住人家问‘哪个他们,具体是谁?’你说你是不是变态啊!”小舅舅说。

“我喜欢法律,大学我还辅修法律呢。那法学院的老师还说我很有学法律的天赋呢。”阿三不满的说。

“那法学院的老师看见个白痴都会说他很有学法律的天赋。”小舅舅不屑的说,“得了,别乱掰了,人家马上就要来了,我先打个电话问问人到哪里了。对了,你那学校的编制确定了吧?”

“确定了,我可是考了三年呢,再说,现在中学里缺男老师,这编制还是有点偏向的。”阿三得意的说。

“确定了就好,总算是个铁饭碗。”小舅舅说完,就拿出手机拨通了对方电话,得知对方已经快到了,就和阿三整理了一下形象,等着见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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